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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成亲(1 / 1)


张四羞得很,回到屋头跟婆子商量,就等到妇人要走的时候,指到外甥杨宗保,想拦住妇人抢她的箱笼。哎呀,莫扯那些闲话。到二十四号,西门庆行了礼。二十六号,请了十二个素僧来念经烧灵,这些都是他姑娘一个人全力主张搞的。张四在妇人要起身的头一天,请了几个街坊邻居,来跟妇人说话。这个时候薛嫂正带着西门庆家的小厮伴当,还有从守备府里讨来的一二十个军牢,正进来搬抬妇人的床帐、嫁妆箱笼。张四拦住他们说:“保山先莫忙抬!有话要说。”一边说着就同街坊邻居一起进切见妇人。坐下来,张四先开口说:“各位高邻听起哈:大娘子在这点,不该我张龙来说,你家男人杨宗锡跟你这个小叔子杨宗保,都是我的外甥。现在不幸大外甥死了,白挣了一场钱。有人主张你再嫁人,这也罢了。但是第二个外甥杨宗保还小得很,他这个业障都在我身上。他跟你男人是一母同胞生的,未必家当就没得他的份儿嗦?今天当着各位高邻在这点,只把你的箱笼打开,大家一起看一哈,有东西没得东西,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妇人听到这话,一边哭起来,说:“各位听起哈,你老人家就说错了噻!我又不是坏心眼把男人谋害死了,现在又丢脸嫁人。他手头有钱没得钱,大家都晓得,就算积攒了几两银子,都用在这房子上了。房子我又没带去,都留给小叔子。家里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动。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的欠账,文书合同都已经交跟你老人家了,陆续讨回来可以当家里的盘缠。还有啥子银两嘛?”张四说:“你没得银两就算了。现在就当着大家打开箱笼看一哈。就算有,你也拿起走,我又不得要你的。”妇人说:“未必我的鞋脚这些,也要拿出来看嗦?”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姑娘拄起拐棍从后面走出来。众人就说:“姑娘出来了。”都齐声打招呼。姑娘回了个万福,陪着众人坐下。姑娘开口说:“各位高邻在上头,我是她亲姑姑,又没得隔层关系,未必没得我说的地方嗦?死了的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到起哪个都疼。现在莫说他男子汉手头没得钱,他就算有十万两银子,你们也只有看一眼的份儿。他身边又没得后人,一个年轻妇人,你们拦到起不喊她嫁人,搞啥子名堂嘛?”众街坊邻居高声说:“姑娘说得在理!”婆子说:“难道她娘家陪嫁的东西,也要留到起不给她嗦?她背地里又没悄悄给我啥子,说我护到她,也要讲点公道噻。不瞒各位说,我这个侄儿媳妇,平常仁义得很,老身舍不得她,脾气又好。不然,老身管得到她。”那张四在旁边,把婆子瞅了一眼,说:“你好公平的心哟!凤凰没得宝的地方不得落。”就这一句话,戳到婆子的痛处了,顿时就怒起来,脸涨得紫红,指着张四大骂:“张四,你莫乱开腔!我虽然不是杨家正儿八经的当家人,你这个老油嘴,是杨家哪个的那玩意儿日出来的嘛?”张四说:“我虽然不是杨家同姓的人,但是两个外甥是我姐姐养的,你这个老咬虫,女娃儿都是外向的,你咋个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嘛?”姑娘说:“你这个没得廉耻的老狗骨头!她一个年轻妇人,你留她在屋头,有啥子算计嘛?既然不是图色,那就是想谋人家的钱财,肥自己的腰包。”张四说:“我不是图钱,就怕杨宗保以后长大了,过不得日子。不像你这个老杀才,仗着自己大,带着小的,黄猫儿黑尾巴。”姑娘说:“张四,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奴才,老粉嘴,你恁个骗口张舌的好会乱扯,到明天死了的时候,不得用绳子扛子抬你。”张四说:“你这个嚼舌头的老淫妇,挣了钱焦尾巴,怪不得你没得儿没得女。”姑娘急了,骂道:“张四,你个贼老不死的,老猪狗!我没得儿没得女,也比你屋头那个老婆子强,穿寺院,养和尚,日道士,你还在做梦哟。”当下两个人差点就打起来了,多亏众邻居劝住,说:“老舅,你就让姑娘一句嘛。”薛嫂看到他们两个吵成一团,领着西门庆家的小厮伴当,还有一起来的众军牢,冲进闹热里头,七手八脚地把妇人的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就都搬走了。那张四气得眼睛睁得老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众邻居看到这不是个事儿,安抚了一哈,各人就都散了。

到了六月初二这天,西门庆抬着一顶大轿,还有四对红纱灯笼,妇人的小叔子杨宗保头上扎起个髻儿,穿起青纱衣,骑在马上,送他嫂子去成亲。西门庆回赠了他一匹锦缎、一柄玉绦儿。兰香、小鸾两个丫头,也都跟到起过来铺床叠被。小厮琴童才十五岁,也带过来伺候。到了六月初三,杨姑娘家还有妇人的两个嫂子孟大嫂、二嫂都来做生日。西门庆给了杨姑娘七十两银子、两匹尺头。从这以后,亲戚之间就来往不断。西门庆把西厢房收拾出三间,给妇人做房间。妇人排行第三,号玉楼,西门庆让家中大大小小的人都跟着叫三姨。到了晚上,西门庆一连在她房里歇了三个晚上。正是:销金帐里头,依然是两个新人;红锦被当中,现出两般旧物。有诗为证:咋个看得到这么多情的风月标致哟,教人就是没福分也难消受。风吹起列子归到啥子地方去哟,夜夜那婵娟都在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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