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知晓了原因,挥手让小福子小李子下去了。
等她进了东稍间,坐在案前抄佛经的徐玉宁问了她一句:“外头出什么事?”
珍珠便将小福子的原话跟她说了一遍,徐玉宁听完,笔下一顿。
慈安太后病重了?
关于寻找滇南名医一事,怕是不能再拖了。
徐玉宁收起了为萧行抄的《地藏经》,沉思片刻后,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等会叫小李子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不等珍珠应诺,又说:“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寿安宫。”
珍珠微微瞪大了眼睛,有点吃惊:“小主……要去寿安宫?!”
徐玉宁也不跟她解释,只从身后的多宝阁中翻出《药师经》,重新焚香净手:“你下去准备就是。”
珍珠应“诺”,出去叫小李子进来。
因着先太子的关系,徐玉宁向来只与慈宁太后亲近。
慈宁太后是先太子的生母,而慈安太后是皇上的生母。
先帝还在时,一位是中宫皇后,另一位是宠妃,两人在后宫中斗争得厉害。
如今,萧夺弑兄夺嫡登上皇位,徐玉宁从皇嫂变为萧夺的妃子。
徐玉宁与慈安太后彼此关系虽说不是剑拔弩张,却也一向亲近不足,客气有余。
而且,当初皇上要纳徐玉宁为妃子,慈安太后与朝臣百般阻拦,皇上一意孤行,慈安太后实在不愿伤了与皇上的母子情份,才迫不得已松了口。
可想而知,慈安太后有多不喜欢徐玉宁。
但是现在,小主说要去寿安宫,珍珠实在是担心慈安太后会给小主难堪。
珍珠心里藏着事,只能拉着玛瑙站到廊下说一说。
玛瑙嗔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一向聪明,今日怎么这么糊涂?当初小主出事,如果不是慈安太后从中周旋,小主现下还不知道是何等光景?慈安太后病重,小主去看看尽尽孝心又何妨?”
自从小主出了事,珍珠实在是如履薄冰,过于小心了。
被玛瑙这么一提点,方醒悟过来:“也是。”
入夜,珍珠进来服侍徐玉宁就寝,却见徐玉宁仍在西稍间奋笔疾书,不经劝道:“夜深了,小主不如早些安置?”
明日要去寿安宫,徐玉宁现下抄的《药师经》,是为慈安太后所抄。
时间紧迫,徐玉宁捏了捏发酸的手腕,又继续下笔:“再去点盏烛灯来。”
珍珠劝不动徐玉宁,只能照做。
一直到子时,徐玉宁才将将抄好,翌日一大早,又早早起来,在小李子的指导下,笨手笨脚地做了两道美食。
一道是用南瓜开了盖,掏空里面的瓢,在边缘雕出一圈齿牙,放进锅中小火慢蒸一个时辰。待南瓜香味飘散,加入泡发的上等燕窝,枸杞和老冰糖,再蒸一刻钟,就做成了滋补的燕窝南瓜盅。
另一道是用昨天剩下的另一半南瓜,制成了南瓜饼。
想着慈安太后上了年纪,怕是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徐玉宁还特意用纱布吸净了表面的油。
这两道吃食她做得细致,虽手法生疏,但不曾让珍珠他们代劳,于是等做好这一切,已经是晌午了。
徐玉宁吩咐珍珠好生拿食盒将两样吃食装好,回屋让玛瑙进屋服侍自己重新梳妆打扮。
当玛瑙拿了套月牙白绣黄色缠枝纹的齐胸襦裙出来,徐玉宁下意识推拒了:“换一套吧。”
她住进盈袖阁,就做好了为先太子守寡的准备,平日里总是打扮得素净,但是今日去寿安宫,却不宜如此。
想起慈安太后那日送的蓝缎子,她让玛瑙重新拿了一套蓝色的襦裙来,头发梳了高椎髻,上插了两支梅花簪,又戴了一对白玉耳坠,嘴上点了薄薄一层唇脂。
徐玉宁未出阁前便是冠绝京城的美人,沉寂在后宫的这些日子,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是底子不改,仅一点点唇脂和胭脂,她整个人便仿若白瓷着彩,灼艳动人。
玛瑙扶着她出来,琥珀几个抬头看过来,一时之间目光不由痴了,但是宫规一直有训不得直视主子容颜,几人又慌忙垂下头。
徐玉宁手里抱着昨晚抄好的佛经,朝等候在一旁的珍珠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当她走到盈袖阁门口,看到外面铺着青石板的小路,看着那小路弯弯曲曲蔓延至另一端,她脚下突生怯意。
小小的盈袖阁,似一座小小的牢笼,把她困在了这里六年。
而今天,是她时隔六年后,第一次尝试跨出这个地方。
心里似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她来回拉扯着,让她迟迟跨不出那一步。
直到珍珠小声提醒:“小主?”
徐玉宁抱着怀中的佛经,突然如梦初醒,略一迟疑,随后一脚跨过了门槛。
而她这一世的人生,就是从跨出盈袖阁的这一步开始彻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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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守门的小宫女看到徐玉宁领着珍珠前来,竟一时没认出她们来。
瞧着徐玉宁那样的姿色与打扮,似乎是宫里的主子,但是后宫的淑妃娘娘康嫔娘娘等她们都认得,却不认得眼前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