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所有人,她最喜欢哥哥。
甚至六岁那年,席家给她补了场荒诞的抓周,她没抓笔墨剑枪,没抓簪珥细软,仅是傻呆呆地抓住哥哥的手不放。
人生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姗姗来迟的抓周,她抓到的是哥哥的手。
这些曾说过的、做过的,她从未忘过,可脑子里的三纲五常不允许她在人前说自己记得。
她瞒着所有人,包括席憬,假装自己不是一个极度依赖哥哥的妹妹。
她不能有任何极其强烈的情绪,必须及时撤离。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大
天亮时,妙辞睁开眼,往旁一瞟,席憬已经没在了。她没睡好,因为昨晚为席憬抒掉太多情感。后来再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都怪他。妙辞被女使服侍着穿衣盥洗,不禁瞎想,席憬简直是她的痛苦源头。
一路匆匆去了资善堂,唯恐去晚。到地,却见读书的地方俨然闭门。早该来读书的学生,此刻始终不见人影。渠临从旁路过,没即刻认出那道傻呆呆的身影是妙辞,还当是哪个粗心的女学生。
“今日起,资善堂停课,不再教书。出门别说是我教的你,这停课告示都在堂前贴了有三日,你竞都没看到!”妙辞转过身,渠临看清,登时把声音夹起,“妙妙,起这么早,这么勤奋,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妙辞恭谨地朝他行礼,“学生愚笨,忘了今日会停课。”
渠临轻笑,“资善堂业已闭门,我们就不玩老师学生那一套了,还是叫我哥哥更好,听着舒心。”妙辞依他所言,板板正正地叫了声“灵均哥哥”。渠临邀她去蔡太师园里观景,用的理由是一句万金油一一“来都来了。”
妙辞想了想,没有拒绝。
汴陵不比洛阳有怎多的奇山盛景,这里只有几座零星的矮山,给谁看了都能觉出一种精致的小家子气。园无奇山,本就是先天不足,加之汴陵人爱热闹,走到哪里都是挤挤操操、叽叽喳喳,这时观园便成了观人,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说会儿话,简直难于登天。渠临并妙辞一路观景,好容易爬到一座清幽的小山峰上,本来想说悄悄话,叵奈风急,才刚对话几句,彼此便有了扯嗓子抬高声的倾向,唯恐对方听不清楚。渠临把手搭在阑干,眺望山景,幽声道:“妙妙,你当真可以好好考虑我。我不比梁裕差。”
她这头才刚结识梁裕,渠临那头竟已得到消息,甚至还分析出此番结识的真正意思。
妙辞耸了耸肩,想渠临跟席憬一样,都是长了双千里眼的心机狐狸。这样的男人,当哥哥能护着她,当夫婿,约莫只会想着要窥伺、管控她。
妙辞问得直白,“你爱我?”
渠临扯起嘴角笑,“爱?谁跟他席越崖一样,整天爱来爱去的。只是恰好到了年龄,恰好对你有那种意思,恰好认为我们合适,便冒昧提出,想尽快确定你的心意。”这话说得何其诚恳,然而妙辞却听得郁郁不乐。她要将来的夫婿一心一意地爱她,爱得热烈张扬,最好那种爱能将她灼痛,让她能清楚感受到那爱到底有多鲜活蓬勃。这是姑娘家没对人提起过的小心思。当然,一切都建立在清汤寡水般的触碰的前提下。
所以她对梁裕有种天然的亲近,他热烈奔放的性子能让他随时放下身段,哄她、逗她、让她笑。这就是她理想中的爱恋,虽然她跟梁裕之间尚还八字没一撇。因此此刻渠临的告白,不免让妙辞觉得敷行。妙辞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架在阑干上面。
“灵均哥哥,一日为师,终身便是师。师生同样是不伦,我对你不曾有过那种念想。”
渠临哭笑不得,“只要是教过你的夫子,就不能跟你谈情说爱么。”
妙辞像个老古板,执拗点头说是。
渠临万万没想到,他出局竞是因当了资善堂的教书夫子。
然而他又深知,真正原因是妙辞对他没好感。渠临潇洒说:“那算了。配对不成,也不能强逼。”妙辞深以为然。
渠临呢,倒真像席憬曾想的那样,做事永远不会全力以赴,下意识留一条后路,好能丝滑地全身而退。这时告白不成,索性就把身份转换成“教书夫子”,谈起对妙辞这个学生的看法,好能尽快缓解场面的尴尬。“倘若心思细腻也能算作一种天赋",他说,“那我们妙妙,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渠临回忆道:“课上,我讲得口渴,拿起杯盏掩面喝水,一群不懂礼貌的学生乱盯着我看。只有妙妙你移开了眼,给我一种恰到好处的尊重。”
“游猎课上,学生列成一排挨个射箭。郑青嫦腋下出汗,始终不肯抬胳膊。学生哄笑,只有妙妙你带着她去换了衣裳,还告诉我:青嫦并非有意违逆,而是小姑娘家抹不开面,要我别记她的过。”
“师帘清备婚缺课,学生私底下议论她的作风。你站出来,清扫谣言,帮她正名。你自己本能回避矛盾,不擅大声与人辩驳,却能为了好朋友挺身而出,哪怕声音发颤,但那也是一种突破性的勇敢。”
渠临扭头,望着她的侧脸,又转变成“哥哥"的身份,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忽然意识到,从前那个遇事就哭、逢意外就躲的小妹妹,一下就长成了小大人,能自己做决断,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