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表面驯顺,心里却有不少想法的,那总能使她惶惶以为自己活得风烛残年,像个空有皮肉的野鬼。
因此她爱让妙辞跪着,故意晾妙辞几个时辰。看妙辞跪得脸上出汗,鬓发凌乱,她会觉得很亲切,原来她们一样狼狈不堪,谁都没比谁好到哪。
席憬算着时辰,起身推开屋门。门扉一敞,浓厚的檀香即刻被空气冲淡。
太阳朝南慢慢地挪,快到晌午了。
远远一望,他被前头廊墙上镶着的那面精致的窗吸走目光。
是面錾着玻璃碎片的彩琉璃窗,彩琉璃不透明,仅仅是做装饰用。稀奇的是那几块单面玻璃碎片,清晰地框起廊后的风景,可却不会让廊里的人看到外头的风波。
彩琉璃窗被光斜斜地照着,那纷繁的色彩把地上的血迹和半死不活的人都折射得温暖了些。
须臾,玻璃碎片后面掠过一道月白的身影。在一片青绿却无趣的景色里,妙辞那道身影是唯一欢脱的点。
席憬示意侍卫将妙辞拦住。
妙辞不再前进,却恰好停在玻璃碎片前,使席憬能清楚看到她。
她不大高兴,因为没能成功甩掉他派去监守她的人,只能被强迫着回来。她把两腮鼓起,嘟嘟囔囔地说他的坏话。
席憬草草一辨,根据妙辞的口型大致拼出一句话。
“比亲哥还严。”
她在怨他,用他最求而不得的血缘关系。他想给她一些刺激的教训,好让她能明白他的苦心。可当前最要紧的不是教训,而是给她奖励,因为她按时回家。
席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在某些时候,教训跟奖励本就是一回事。
万夫人屋前已被洒扫干净,瞧不出一点血腥模样。
席憬朝屋里看,他母亲显然不知道妙辞就在复廊里等着。
万夫人尚还拉着老长的脸,正在细品方才母子之间的对话。
席憬把身倚在门框边,盯紧前头站着的小小的一个妹妹。
“母亲在这件本就清白的事情上面过问多次,莫不是不希望我枉担这个虚名?”
“ 你!”
万夫人将佛珠串狠狠摔落,这才意识到席憬的歹毒之处。
所有的不清不白,分明是他兄妹二人,尤其是他这个兄长亲自做下的,旁人何曾有过逼迫!
她越发看不懂席憬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他要声东击西,先是有意将风声传到她耳边,使她势必要寻出不清白的地方。她若寻出,他不会承认。她若寻不出,那便是主动找茬。
如此她两番骑虎难下,他倒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甭管清白不清白!
然而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席憬又微笑着说:“请母亲挪步,与我兄妹二人一同用膳。”
“孩儿与妹妹一道,好好地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