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高考刚刚结束的时候,丞童曾无意间看到了社交软件上弹出的一份调查表。
她当时无事可做,就点开查看,发现这篇文章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无聊。
数据统计记录得很清晰,标题是“在近3年来受到性侵的案件中,受害者不报案的理由有”:
1害怕遭到报复,20;
2不相信警方会提供实质性的帮助,13;
3担心自己的未来陷入舆论,11;
4遭到重重阻碍,10;
5担心证据不足会被反咬一口为诬告,9……
还有许多种理由,丞童一个个地看过之后,始终觉得是受害人的意志还不够坚定。
从她们担心这些情况的那一刻起,精神上就已经输给了施暴者,之后自然很难取胜。
张月自己也在说:“我刚刚在门外听见你们说的话了,连他都这么觉得,外人会怎么看我?警察一定就会站在我这边吗?他们凭什么信我而不信付衡?要是付衡说我是自愿的,那我是不是还要遭到他的二次羞辱?”
丞童无法给张月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胜算会有多少,尤其是证据已经被洗掉,一切都更加未知,她甚至做不到劝说张月坚定信心。
“丞童,谢谢你一直鼓励我,知道这些也没有嘲笑过我,我真的很感谢你。”张月眼含泪水,嘴角止不住地下垂,“你让我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也让我知道错的不是我。可像你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我没有勇气面对大多数,我不敢。”
丞童痛心地抿紧了嘴唇。
张月颤抖地伸出手,她捂住脸,埋在掌心里的声音混沌浑浊,渗透出无尽的绝望:“我承认自己对付衡有过私心,我没有把握好和他之间的距离,甚至在他邀请我一起出去聚会的时候,我还非常得意地和其他女生炫耀,我以为……我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也曾有过‘如果付衡喜欢我,我要不要考虑看看’的卑鄙、龌龊的想法,结果这成为了他侮辱、践踏我的理由,就像我男朋友说的那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不是别人?”
丞童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张月抢先她说道:“就是因为有那句俗话,苍蝇不叮无缝蛋,是我不自爱,是我让付衡有机可乘,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根本就不会有人怜悯同情我!”
“就算如此!”丞童忍无可忍般地打断了张月的话,“就算你答应和付衡出去聚会,就算你同意与他单独相处,这些都不能是他强奸你的理由,如果不是你自愿与他发生关系,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强迫,而强迫就是伤害,他必须要向你道歉!”
张月摊开手掌,她抹掉脸颊上的泪迹,苦笑道:“他不可能会道歉的,根本不可能……”话到此处,她像是疲了,“你走吧,我想休息了,我很累。”
丞童担忧地问道:“你打算今天还住在这里吗?舍管老师那边该怎么解释?”
“我打电话给她了,我说谎我家里人来了这边要陪他们,这几天我都不回去寝室。”
“周一上课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张月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退学,反正我已经无路可走,要是被我父母知道这些我更是没有活路,还不如就早点嫁人了,就这样吧。”说罢,她不再理会丞童,一头栽倒在床上,转手抓起被子蒙上了头。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丞童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
她失魂落魄地注视着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张月,既恨自己无能为力,又恨张月已经坍塌的意志。她心里很难过,像是连灵魂都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豁口,正不停地渗出黑色的血流。
2
林一罗打来第3通电话时,丞童才听见铃声。
她急忙接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林一罗的担忧:“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打了好几次了,你在忙什么?学习吗?”
“没有……”丞童有些支支吾吾的,“手机静音了,放在桌子上没听见。”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不会是感冒了吧?这几天降温的厉害,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要多加衣服,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得多看天气预报啊,唉,就是这样我才总要担心你,学习都学傻了,一点不懂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听到林一罗的关心令丞童越发难受起来,她鼻子酸涩,眼眶也一热,怕自己带出哭音,好半天都在努力地平复情绪。
“喂?你在听吗?”
“听呢,姐。”丞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音色,她尽可能使自己的语调变得开朗,“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倒是你,这段时间又忙着加班了吧?应酬时还要喝酒吗?”
“应酬嘛,当然得喝酒了,不过也没事,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谁也不比谁轻松。”
丞童恍惚地点着头:“是啊,谁都不比谁好过,除了那些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生活的人……”
林一罗以为丞童只是在发表感慨,并没有察觉她语气里的异样,还和她提议道:“对了,你最近要是学习不忙的话,就带着张月来咱们家里吧,我下周没有工作安排,可以给你们两个做些好饭好菜,反正都吃腻了食堂吧?回家来改善一下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