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看着宁向星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的眼神，那眼神里根本没有半分动容，心知求情无望，过往种种似乎在她眼前一一过了一遍。
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啊，那样一个没娘爹不爱无人在意的孩子，能活到这个时候，还联系上了老关系。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
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原来是她小孙女的相亲对象来了，大家都在遮掩老太婆房门紧闭的事，招呼他上另外一个院子去。
动静不小，屋内的人也能听到。“你家真富裕啊，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
这句话像是一阵寒风，吹一吹，她手中想握住的救命稻草，便碎了。
“小少爷，我知道我罪过大了去，但那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您想罚便罚我吧，剩下的钱和东西，我给您拿来。”
说着就走到一个挂墙草帽后面，取下帽子，在上面抠了抠，一个跟宁向星见过的商城鞋盒大小的小洞出现在这墙上。
穆原的脚步挪了一下，可以挡在宁向星面前，也可以最快速度冲向偏门。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个房间还有个只能容纳一个人斜着过的小门。
可攻可守。
老太婆侧过身，取来一张包袱皮，一个一个的往上面运东西。
因为洞口本身就不大，里面东西也不多，所以哪怕动作再慢，一分钟多点就搬完了，宁向星走过去看了看，
是巴掌大的金砖六块，大黄鱼五个，小黄鱼七个，两条袁大头，一副金做的平安锁，和一本册子，一个叠起来的帕子。
老太婆眼泪就没断过，也看不出是心疼，还是真的悔恨，兴许都有。
“是我老太婆贪婪自私，不知廉耻，用了不少留给小姐和小少爷你的资金，那些我会想办法弥补，但我手里就这些了，
这本册子，是……是小姐留的，那几年欠宁家银钱和人情的人家，”话说到这里，老太婆浑身颤抖了一下。
随后咽了一口口水，艰涩的说。“那些人情，老奴才我也已经用得七七八八，拒绝我的那些人名还是空白的，小少爷需要，自可去寻，他们几个的家里，只认宁家人。”
不认宁家仆。
“哈？”宁向星突兀的笑了。
是气笑的，也是无语至极。
人在情绪极度高涨，受刺激过度的时候，是会做出一些看似怪异的举动。
宁向星没有继续指责对方，吃了钱还吃人情。
因为无用。
他看得出来，这老太婆已经是没有办法偿还他外婆留下的东西，人情更遑论了，这样的家族能有什么发展，硬堆上去的繁华，只会是过眼云烟。
因为偷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用其他方式让你好好偿还。
“你不用给我补什么东西了，我很忙，没时间浪费在这里收你的三瓜两枣。”
老太婆眼神一亮，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下一刻却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宁向星取出来一把银色手枪。
小巧精致，握把处甚至还有花纹。
可再好看那也是枪啊！
她记得、少夫人就有一把，特别定制的勃朗宁！
手枪比正常成年男性的手掌还要小，隐蔽性极高。
“我刚看过了，你家娶进来的媳妇，你家的孩子，除了绒花和你以外的所有女性我都放过，一把四发子弹，那需要我换弹三次……”
“小少爷！不要啊啊啊——”老太婆终于露出了真正崩溃的表情。“还有、还有我换成钱存起来的九百块！
我家里这么多孩子的工资，我管了几年，也有一千六百多了，对了！还有！还有我那棺材，金丝楠木的，识货的肯定能给我钱，我这就去卖，我知道谁家买得起我这就去！
我这瓷枕，其实是玉的，这不是小姐的，是当年我从我们大地主家里抢出来的，值钱的它值钱的，总是暖暖的！
绒花、对了还有绒花手里有一个带着少爷照片的怀表！我这就去拿！她每次回来才看……”
老太婆噤声了。
听到那些钱宁向星没动容，听到怀表，宁向星的情绪也终于出现了裂痕。“马上拿来！”
她跌跌撞撞出去，宁向星也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穆原赶紧扶着，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
这一出一出的，看的他这个从小到大脑子里简单到只知道吃饱的人，也觉得揪心。
宁向星只允许自己破防一小会，在外面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又笔挺的站着，仿佛刚才那些打击、那些情绪失控，都是错觉。
高傲的等着卑劣的仆人送还盗窃物。
这看得穆原的心里更难受。
“在这里、怀表在这里！”
宁向星接了过来，用袖子擦擦。
其实它上面没有污渍，宁向星就是想擦。
拨开怀表，圆形怀表成了敞开的贝壳，一半是贴着照片的空壳，一半是表盘。
照片上的人，已经快看不清样貌，那时候的照相技术和水平，以及保存不当之下，让照片呈现了这样虚化的图像。
宁向星却看清楚了上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