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离开后,容山隐曾追出关外,但他迷失在茫茫沙地里,最终无功而返。
回到军所,容山隐闭门不出,也不和人交谈。案前的军务堆积如山,将领们忙得团团转,他们急需军师出主意,可等了一天一夜,就是不见容山隐的人影。
直到周校尉发现,他接连三天端进容山隐屋里的粥饼都完好无损,容山隐不吃不喝,也不出门会客,他意识到事情大条。
被逼无奈之下,周校尉只能找沈逸帮忙,沈逸还以为好友寻死觅活,急忙马不停蹄跑到容山隐的房间。
沈逸拍了半天门,眼见没声儿了,只能咬牙撞门。
大门破开,尘土飞扬,一缕阳光斜斜漏入,照出床前痴坐的容山隐。
一贯清隽秀美的郎君,今日却狼狈得很,衣裳皱巴,系带凌乱,眼底浮现一层淡淡的青灰色,似乎几日不曾合眼。容山隐不复从前的神采,青天白日也像一只鬼。
沈逸被他吓了一跳,很快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宽慰容山隐:“这是小月设下的局,她并非真的丢下你了……”
“沈逸,你不必说。”容山隐起身,“我都知道。”
他知道温月是想以身做饵,攻进敌营内部。
他知道温月痛恨夏人,并非心甘情愿成为巴苏的妻。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容山隐纵容事态发展,纵容温月飞蛾扑火,等到真正要失去她,他才心急火燎地开口拦一拦。
容山隐对她的挣扎、委屈、困惑、无助视而不见,他逼迫她坚强,却忘记了,温月只是一个娇俏乖巧的小姑娘。
她本来应该像沈逸的妹妹沈明华,或是圣珠公主那样受尽宠爱长大,可她偏偏什么都没享受过就背负上这样悲惨的命运。
因容山隐的过错,温月的家人离开了她。
因容山隐的过错,温月的同胞背叛了她。
因他的过错,她无家可归、无路可退……容山隐却还盼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她的原谅。
温月其实给过他很多机会。
容山隐记得她盛怒之下的轻柔的吻,记得她每次吃饭总会先递给他第一副碗筷……温月出生第一眼见到的是她,于她而言,容山隐如兄如父,她对他百般亲昵、百般信赖,却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本不该……是温月的结局。
是他逼她赌上了一生。
容山隐手指紧了又紧。
他想给温月补偿,他发了疯似的想见她。
可是愧疚有用吗?偿还就能追回温月吗?
兴许她压根儿不稀罕。
容山隐已经丧失信心,他没有把握,他不确定,如今的温月究竟还要不要他……
“容山隐?阿隐?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好友一言不发,仿佛入了定,急得沈逸热汗直冒。
“没事。”容山隐如梦初醒,哑着嗓子,问,“还有粥吗?我吃些,把文书搬到营房吧,我等会儿去批阅。”
容山隐终于肯吃饭了,沈逸松一口气。可他说话的语气平静,又让沈逸有点不放心。
“你真没事了?”沈逸盯着容山隐喝粥,想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嗯。”
沈逸不放心:“那我回去操练兵卒了?”
容山隐点头:“去吧。”
“行,有事你就和我说。”
沈逸心思糙,也不知道大老爷们儿心情不好要怎么哄。
他只能利用土办法,中午和晚上都看容山隐一眼,见好友饭量虽小却能正常吃饭,他也就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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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看来,容山隐又恢复了正常。
他废寝忘食地批阅公务,与郎将、将军们商讨兵策,没日没夜地处理军情,有时皇帝李俨也会将密信送达容山隐的手上,与他商议中枢官吏的一些农略政务。
容山隐来者不拒,即便夜里只睡一两个时辰,他也没有从繁忙的公事里抽过身。
在沈逸看来,他这是变相折磨自己,也可以说,容山隐在单方面惩罚自己。
终于有一日,他累倒了,病在床上。
周校尉送药的同时,又把一封信递给了容山隐。
“沈将军说,这是月姑娘通过信鹰送来的信,他不知该怎么回,让您来回复吧。”
容山隐原本沉寂的眸子瞬间亮起,他匆忙地爬起身,动作太快,就连下地都趔趄两步。
容山隐病得很重,他脸上毫无血色,被开门时涌入的风呛到喉咙,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把信给我。”
周校尉看他虚弱,委婉劝:“都是些公事,不然先生还是先喝药吧?”
“给我!”容山隐嫌少有肃穆的时刻,此时嗓音陡然拔高,声音里的厉色吓人一跳。
周校尉抖了一下,小心翼翼递去信件。
摸到羊皮信函的那一刻,容山隐的心变得平静,他妥帖地收好信,对战战兢兢的周校尉道歉:“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无事,先生也是关心则乱,我一个粗人,心大,不会在意的。”周校尉憨厚一笑,放下药,道别,“您好好休息。”
容山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