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二月初七。
早起辰时,随访平津,天是个好天,人不是个好人。
苏墨背个沉甸甸的药箱,等在府衙门口,【药箱乃是掩护,就是为访平津城找的一个由头;总不能平白无故出来走这么一大圈吧,总得给人们一个理由。若是背的药箱,便能以诊病赠药为说辞。】还没有出得府衙,那赵初焰已经去了两次茅厕。
走到临安街时候,赵初焰又找茅厕,急得和个没头苍蝇似的。
出得鱼米街时候,赵初焰又去借戏园子茅厕了。
苏先生忍不了啦。
“赵姑娘,你真是吃多了,若是实在不舒服咱们就推迟一天,明天再出来,如何?”苏墨问赵初焰。
“不用,苏先生,我的肚子舒服了,没事儿。”赵初焰道。
“当真?”
“绝对当真!”
赵初焰倒也没说谎,人真得没事了……
于是,第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回去时候,赵初焰疲累不堪,觉得自己又沉又重。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
公干八天后,翠翠发现了赵初焰的变化,她能和那些令她绝望伤心的事共存了,此共存并非是看开放下,而仅仅是共存。
其实这样也挺好,每天起得比鸡早,回来得比狗晚,脱了鞋脚上全是疱,端着碗都能打盹,脑袋挨着枕头便闭眼,根本来不及去想别的事,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初焰在平津平安,她希望那人在远方也平安。
三月末,春雷至,平津城迎来了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雨,雨水润泽万物,带来生机。而在千里之外的远方,此时却是另外一幅光景。
——无垠荒地,萧条枯萎,罕有鸟雀,绝无人烟。
“嗒嗒…嗒嗒…”,有马蹄声入耳,些时,尘土飞扬,一束发蓝袍男子扬鞭疾奔而来,胯下枣骝色马满口白沫。
“展昭,展昭……”在其身后还有一人,追赶而来,不住狂呼,此人个小体小,也骑高头大马。
此二人便是西去的平津展昭和明山飞鸽门门主。两人出平津已经整整21天。
听到小鸽子声声唤他,展昭勒马回头,其座骑赤胆来回晃动,口鼻喷气,且带白沫。
展昭未察觉赤胆状况,耐心等待小鸽子一程,他面染尘垢,已无往日神采,只是眼神灼灼,此刻愈现焦急之意。
小鸽子追来了,尖叫一声“吁”。此人也是一门之主,尊贵之人,可是眼下早没有了仪表,胡子搁在胸前,还打了数个卷。而且他双眼发红,似是充血,倒与毫无血色的嘴唇形成对比。
“展昭,不能再走了,必须歇歇,你熬得住,你的马也熬不住了。你低头看看你的马。”小鸽子提醒着展昭。
展昭低头就看马,发现赤胆不对劲,露出满眼不忍,心痛全写在眼中。
“真得不能再走了。”小鸽子再说一遍,从马背上跳下,人几乎已经无法站稳。
展昭也下马,站去赤胆侧边,扯着马鬃,说:“委屈你了,今天不走了,好好歇一歇。”那赤胆得了主人令,放下了忠诚赤胆,腿一软,慢慢躺在地上。
小鸽子那马这时候也倒在地上,若是再这么跑下去,两匹马受不了,小鸽子也悬乎,确实必须停下来好好休息了。
小鸽子从马鞍上卸下水壶,张口喝水,说:“此时要是能吃些肉就好了。”
展昭看看四周,看看远处,说:我去找些吃食来。
“我只是说说,你不要当真啊,这么个鬼地方,这一路走来咱们可见过一只活物。”小鸽子道。
“总能找些东西来吃吧。”展昭说着,执意离开。
人在江湖,着实是苦。小鸽子这等人物也不例外,他也不管地上硌人不硌人,简单铺一块皮料,倒地就睡。
小鸽子鼾声如雷,在睡梦中闻到一股香味,被肚里馋虫一顿折腾,生生饿醒了。
时间已晚,黄昏已至,小鸽子觉得自己身上暖和,又闻到扑鼻肉香,便朝着味道方向坐起来。
原来,展昭架了火堆,生了火,正烧烤肉,难怪那样身暖,难怪那样肉香扑鼻。
肉裸露,腹下剖开,但是能看出那是两只兔子。
“你醒了,闻着香味了?”展昭问他,在他身后还弃着剥下的兔皮和去掉的内脏。
“居然有兔子,你哪儿找见的?”小鸽子问展昭。
“倒是费了些脚力。”展昭道。小鸽子也坐在了他身边。
“能吃了吗?”小鸽子问。
“再等等。”展昭道。
小鸽子流口水道:“展昭,有你在身边倒是真好,再凶险的地方也去得,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展昭斜他一眼,没说话,也没笑容。他还在想沈萱姿,沈萱姿还孤零零得躺在那个地方,等着他呢……
终于,兔肉好,展昭先给了小鸽子,自己后吃。
小鸽子吃肉抹油,说:“好香,好香,在这种鬼地方,别说是兔子了,就是老鼠我也肯吃。”
他说者无意,展昭听者有心;他极力克制自己,他告诉自己此时非是良时,可是还是看到了那副面孔,那个人,那个人不在她身边,却早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