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阎文应的干儿子,曾经去兖州查抄何金水家财的阎士良,脚下匆匆,额头冒汗,眼中更有惊惧之色,到了面前就惶急地道:“狄伴使,御膳局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只是……”
狄进眼睛眯了眯,直接发问:“有宫婢遇害了?”
“是!是!”
阎士良连连点头:“宫婢清素落井而死,疑似畏罪自杀!”
狄进知道,对于宫内掌权的太监来说,当然希望下毒者直接死了,不要再深挖下去,不然谁知道能查出些什么,但这回他绝不允许有人稀里糊涂应付了事:“现场保护好了么?”
“就在一口宫井旁……”阎士良本来还想敷衍一下,发现狄进眼神肃然,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头一凛,不敢造次:“小的已经让人看管起来了!”
狄进又问:“太后和官家特旨了么?”
阎士良道:“我家大人入了后朝,还未回来!”
“那就再等一等!”
狄进说了一句,再度沉默下去,只剩下阎士良在旁边不安地立着。
终于,再过了两刻钟后,阎文应折返回来,身后则跟着赵祯最信任的贴身内侍张茂则。
相比起义子,阎文应显然沉稳许多,到了面前后正色道:“太后特旨,宫内贼人当查,然不可声张,特予狄伴使行走大内之权,于今日内缉凶!官家特旨,着内官张茂则跟随狄伴使,协助查明真凶!”
“臣领旨!”
狄进对着后朝的方向行了一礼,又对着张茂则行了一礼,以示对官家的尊敬。
对于刘娥限制的查案期限,他并不意外。
换成别的统治者,宫内居然发生了中毒事情,那还不慌得马上大肆抓人,刘娥却是能沉得住气,先让他先行查案,如果查不出来,才会让皇城司搜捕。
但狄进恰恰对皇城司的查案水平很不放心,能让“金刚会”直接暴露的机会可不多,不能被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皇城司糟蹋了,所以领旨之后,毫不迟疑地问道:“死去的宫婢,隶属于南班还是北司?”
阎文应显然不知道已经有人死了,闻言一震,却也赶紧发出了类似的判断:“投毒者死了?莫不是直接畏罪自尽了?”
狄进不理,只看着阎士良。
阎士良不得不回答:“隶属南班……”
狄进颔首:“既有太后特旨,请中贵人带我们去她出事的地方吧!”
大宋内臣分两省,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
名字挺拗口,但实际上,入内内侍省通侍禁中,掌后宫事务,又称后省、北司;内侍省管内朝供奉及宫内洒扫杂役之事,又称前省、南班。
以狄进的身份,是不能出入后宫查案的,即便太后让他行走大内,该避讳的也得避讳,不能真的毫无禁忌,当然哪怕涉及到后宫,他也不会放弃抓捕,而是让内侍出入,将情况不断汇总过来,宁可多费些周章。
如果是前省南班,不涉及后宫私事,自是更好,狄进立刻动身。
死者落井而死,那口水井则在御膳局西侧,较为偏僻的区域,从路边生出的些许杂草来看,这里不是常常打扫的地方,狄进开口问道:“这个地方是怎么搜寻到的?”
阎士良解释:“有人看到宫婢清素朝这里而来,她本是御膳局送膳的,不该来这个方向,觉得奇怪,因而禀告。”
“把那个目击者找来!再仔细询问一下,还有没有同样目击到死者动向的人!”
“是!”
说话之间,水井的位置到了。
宫婢清素已经被打捞起来,陈尸于旁边,周围站着四个年轻的内侍,都有些瑟瑟发抖,显然不愿意守着尸体,却又不得立在原地。
狄进摆了摆手,内侍如蒙大赦地让开,就见这位绯袍官员仔细观察了片刻,开口道:“我口述定检尸格,劳烦中贵人记下。”
其他人尚且怔仲,张茂则已经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开始记录。
“女尸一具,如法验得已死。”
“头部:发髻松散,发量略显稀少;”
“面部:脸庞有淡淡淤血,口鼻处有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牙齿整洁;”
“颈部:皮肤发白皱缩;”
“手部:双手拳曲,指甲缝隙有泥沙;”
“身体:腹部膨胀,内有积水;”
“足部:无鞋袜,赤脚;”
……
单看尸体还不明显,当尸格各个部位的特征被记录下来,就极为清晰了,阎士良舒了一口气,赶忙道:“这位宫婢是淹死的?”
狄进微微点头:“不错!她具备着溺死者的诸多特征!”
阎士良又问:“她是不是那位给狄伴使和辽人上毒蟹羹的贼子?”
“从高矮身段来看,有些相似,还无法确定。”
没有一位官员会在禁中仔细盯着宫婢看,狄进也不例外,当他发现上菜的不对劲,再去观察上菜的婢女时,对方已经走开了,留下的是一道背影。
但根据背影,也有种种特征,比如高矮胖瘦,比如发髻头饰,更有行走时的习惯,不过现在人已经横尸于地上,发髻散开,头饰消失,只能从最基本的身段判断了。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