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很是注重保养,也不可能避免这个自然规律,待得八九杯酒下肚,胃里已经翻腾起来。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会被对方逼得当众出丑,这个年轻的宋人外交手段和以前的馆伴使都不一样,竟然不讲道理,眼见对方又要熟练地倒酒,赶忙道:「狄伴使的诚意,老夫感受到了,我们可以入座了!」
狄进喝得更快,已经十杯酒下肚,脸上却不泛红,眼神更加明亮:「请萧正使放心,贤侄的事情,我等一定尽力!」
两国使臣向来是平辈论交,哪怕萧奉先的年纪肯定比狄进还要大,这声贤侄叫得倒也没错,可萧远博接下来要再从对方年龄上说事,就不方便了。
这位辽国正使被灌得有些晕,一时间倒没想起这点,但听到这个保证,马上意识到要将这句话定下来,作为后面发难的依据,故意浮现出笑容:「有狄伴使这话,老夫这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啊!」
狄进却又把话题转回刚刚:「贤侄会说汉话么?」
萧远博含糊其辞:「会些。」
狄进又问:「贤侄可曾入过宋地?了解过我国朝风俗?」
会说汉话,总不能全无了解,萧远博接着道:「自是有些了解……」
「如此一来,倒是难了!」
狄进叹了口气,突然问了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不知析津府可有宵禁?」
析津府就是后世的北京,如今辽国的南京,燕云十四州的核心,萧远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自是有的。」
狄进道:「不瞒萧正使,汴梁的宵禁已经是近乎取缔了,夜市繁华,生意兴隆,耍闹去处,通宵不绝!」
萧远博这才明白为何要问析津府,补了句:「老夫来前,也听其他使臣提及,汴梁的繁盛,多有人通宵达旦,犬子正是好奇这点,才要入京师游览!」
狄进道:「然正因为京师越来越繁盛,人口激增,来日恐有百万之众啊!」
萧远博闻言都不禁动容,辽国一共才多少人啊,你这一座城市,居然有百万之众?
但想到别说入城之后的繁华热闹,即便是入城之前,那也是一片繁盛美景,各条巷道远远铺开,好似一眼望不到头,夜间人流之多,都无法宵禁
,百万人口,又不像是虚言。
而且他也真正意识到,对方谈及宵禁的目的,语气沉下:「狄伴使之意,是贵地人员众多,故而一时寻不到老夫的儿子么?」
狄进道:「依常理而言,贤侄精通汉话,又对我国朝并不陌生,除非主动现身,确实不易寻找,不过还是有意外的……」
萧远博眯了眯眼睛,刚想就能有什么意外好好探讨一番,胃里又抽搐了一下,背微微一躬,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赶忙举步朝着位置上走去。
狄进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正使是感到不适么?四方馆中还有医者待命,以防老迈病重,可要我去唤来?」
「不必!」
萧远博摆了摆手,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探手拿了个胡饼,匆匆垫了主食,腹中的疼痛感终于缓解了些,但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佳,不能被对方牵着走,干脆岔开话题:「两国大宴,气氛向来热烈,只是我大辽汉子,向来不喜投壶酒令之类的小把戏,何不演武助兴?」
狄进来到旁边的主位坐下:「如何演武?」
「自是南朝人也喜好的扑戏!」
萧远博侧了下头,之前护在他身前的马脸汉子走了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大辽勇士萧浦打,对于扑戏略有所通,你们选一位勇士出来,与他一较高下如何?」
曹牷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之前只觉得这个人极度凶恶,被对方的眼神盯上,就像是被猛兽凝视一般,令人遍体生寒,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姓萧!
要知道辽国阶级分明,小到生活细节,大到祭祀礼制,从方方面面来区分贵族与平民,而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姓氏。
契丹隶属于「皇族帐」和「后族帐」的人才能有姓氏,两帐之外的其他契丹人是没有姓氏的,因此契丹贵族要么姓「耶律」,要么姓「萧」,看似显得单调,实则人数真的不多。
而这个勇士姓萧,之前又没有列入席上,毫无疑问就是赐姓的勇士,这在辽国可是极高的赏赐,代表着阶级的跃升,日后他的子嗣就可以和贵族成婚了,而不是祖祖辈辈的底层人。
狄进则眉头一扬:「‘浦打",在古老的扑戏用语里,是用来扑击除灭的杀招,这位辽人勇士能以此为名,恐怕在扑戏上面,不只是略有所通吧?」
萧远博有些诧异:「狄伴使好见识,浦打确有此意,老夫方才谦虚了啊!我们这位大辽勇士,于扑戏上还是有本事的,如此说来,倒是显得欺负你们南朝了……萧浦打,你看怎么办?」
最后一句是用契丹语问的,马脸汉子也用契丹语瓮声瓮气地回答:「南朝人没胆,我可以让一只手!」
萧远博哈哈一笑,翻译道:「萧浦打愿意让出一只手,如此倒是公平了!」
曹牷面色沉下。
宋辽两国的勇士,在外交场合演武,也不是头一回了,正如萧远博所言,相扑是两地最喜欢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