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开口道:「大提点所虑,我等早有考量,机宜司寻来当年与辽人厮杀过的老将,几经确定,不仅是胸前刺青,还有许多特征,都是契丹人的习惯,如果对方真能伪装得天衣无缝,连老兵都看不出来,那本官也认了……」
「既如此,我自是相信刘提举的判断!」
大荣复并没有在这方面过于争执,进入下一阶段:「请问这位契丹萧氏,是如何被抓住了?」
刘知谦稍稍沉默了一下,如果审问顺利,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么大荣复此时已经靠边站了,根本不需要交代什么,但犯人现在突然死了,横生波折,他不得不道:「有知情者密报,我们直接得到了他于城中的住所,出动少量精锐,一举擒获!」
大荣复反正出身江湖,和普通官员不同,这方面倒无所顾虑:「可是京师下方无忧洞中,盗门所经营的鬼樊楼,露出的情报?」
刘知谦淡淡地道:「我们只是获得密报,阁下所言,并不清楚。」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消息的来源是盗门,机宜司也得矢口否认,不然传出去,国朝抓捕谍细的机构,专门向江湖势力买情报,那得多丢人?
大荣复也不刨根问底,直接就盗门的情况展开交流:「刘提举可知,盗门与乞儿帮是无忧洞的老对手,而乞儿帮背后的支持者正是‘金刚会",双方争斗多年,盗门倘若真能威胁到‘金刚会",早就被这群辽人谍探给解决,正是因为盗门无力威胁隐蔽的‘金刚会",才能存活至今,如今他们却突然卖出关键情报,不觉得奇怪么?」
「真如大提点所言的话……」
刘知谦借着他的话分析道:「阁下未免小觑了盗门,高看了‘金刚会",盗门既与‘金刚会"交恶已久,密查其成员所在,隐忍不发,借此机会,除此大害,又有什么不妥?」
「如果往好的方向,确实可以这样想!」
大荣复沉声道:「我不想灭自家威风,涨敌人士气,然要擒下这等大敌,就得什么情况都考虑进去!‘金刚会"犯错,被盗门抓到蛛丝马迹,自然是一种可能,但诸位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么?」
大荣
复猛地指向牢房:「如果那个契丹犯人是‘金刚会"故意透出消息,让你们抓捕呢?」
场中先是一静,然后机宜司上下,皆露出荒谬之感。
孙永安更是哈哈一笑:「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金刚会"放出消息,让我们抓捕‘金刚会"的人?」
「这个死去的犯人,并没有确定是‘金刚会"的成员,他还在审讯的最后阶段,莫名死了,更没有透露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大荣复道:「如此就不能排除,‘金刚会"设下了一个陷阱,而他们所做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求功心切的机宜司,抓住了这个具备明显契丹特征的犯人!」
众人纷纷摇头,依旧觉得此言荒唐,但求功心切四个字一入耳,刘知谦的脸色则不可遏止地变了变。
自从枢密使曹利用三番五次屈尊纡贵,拜访李允则的隐居之所,终于打动了这位真宗朝名臣,作为弟子,他也被调来了机宜司。
但实际上,李允则在了解「金刚会」的情况后,并没有打包票,当时对于曹利用的说辞是,想要抓捕这群在国朝潜伏已久的谍探,恐怕要一年时间才能见成效,在这段时间内,机宜司恐怕会承担朝堂上下的压力。
当时曹利用拍着胸脯,满口承诺,他会抗下这些压力。
结果没到三个月,太后发难,他就立刻催促速速擒贼,万万不能让太后安排的人员立下功劳……
刘知谦不敢违逆那位行事霸道的相公,想去拜访李允则,先生却旧病复发,难以见客,正发愁呢,有人提出了鬼樊楼售卖各种密报,号称只要出重金,没有买不到的秘密,由于机宜司也不是他一人作主,就有人病急乱投医,结果还真的买到情报!
抓捕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到刘知谦甚至怀疑,是不是太后党为了争夺机宜司的控制权,让皇城司专门弄了一个假货,让他们抓捕,事后又要污蔑抓良冒功……
所以他十分谨慎地调查了对方的身份,反复确定了是契丹人,又强调擒获的贼人疑似「金刚会」成员,就是为了留有退路。
可惜正如那时大荣复所言,一旦消息透出去,给予朝堂期待,这种严谨的说辞就没用了。
传到外面,就是「金刚会」的第一位贼人被捕,接下来通过审问,肯定能顺藤摸瓜,将之一网打尽,狠狠出一口恶气,让辽蛮子知道,国朝不是好惹的!
结果现在犯人莫名死了。
而一个全程被机宜司排斥在外的人,却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机宜司在抓捕「金刚会」的同时,「金刚会」也在设计反击!
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或许会嗤之以鼻,就连刘知谦都下意识有一种观念,区区谍探,隐藏在阴影中的细作,面对朝廷的搜查,躲藏还来不及呢,怎敢反击?
但仔细想想,这群人敢在官家生母的事上做手脚,准备让国朝最尊贵的母子两人反目成仇,动荡朝局,如此心机胆识,机宜司的成立又是大张旗鼓,专门冲着对方去的,「金刚会」为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