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特意地微服私访,沿着泗水的河道走了没多久,一群人就赶了过来。
狄进停下脚步,打量来者。
有趣的是,不是一群衙役簇拥着官员上前,而是一位身穿便服的四十多岁官员在前面疾步行走,衙役反倒落后了一段路。
这不是演戏,因为当先的官员在泥泞的河道边走得又快又稳,显然是常常来这里,而衙役们则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快步走,自是拉开一截。
官员最先来到面前,拱手行礼:“在下泗水县令张廷赞,字子襄,见过狄同判!”
既然是县令,而不是知县,那就是选人,而非京官,以张廷赞的年纪,显然不会是进士出身,但狄进对他印象不错:“张县令不必多礼!”
这个人是各县里面,最先察觉到弥勒动向,并立刻向州衙禀告的,可惜之前的州衙无人在乎,杨泌昌轻而易举地就将报告给押了下去,而现在狄进不提弥勒,指着泗水河道:“张县令,此地的水利修建,迫在眉睫啊!”
张廷赞目光微亮,也不弯弯绕绕:“下官已经反复勘察过地势,分析过水患根源,若能发动县民开渠排水,变荒田为良田,再由此招徕外出逃荒者,返乡耕种,数千户人家,都能得以安居乐业啊!”
狄进问:“难处呢?”
张廷赞道:“难处确有不少,主要是钱粮不足,地方上也多有掣肘之处……”
狄进继续问:“当地富户商贾不配合?具体是哪一家领头?”
以前朝廷将水利建设捏在手里,毕竟世家高门把控地方,如果这个权力也放出去,那就愈发割据,到宋朝没了稳固的世家,民间反倒与衙门联合兴建水利的例子屡见不鲜,衙门负责措置钱谷,民间负责出力,通力合作,共同兴建,亦是双方互惠。
当然古代衙门的调性不会变,中间的龌蹉事也很多,不过迈出这一步,终究是好的。
而听了狄进此问,张廷赞脸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起来。
狄进道:“你不必顾虑,我来泗水,正是因为这里百姓受水患侵扰,生活困顿,弥勒教才有兴风作浪的土壤,但也不会妄动刑名,让无辜之人下狱!”
张廷赞没想到这位同判如此直接,但也知道不说不行了:“县内阻碍最多的,是大户包刚敬,字有同,此人是个落第举子,经商有道,在县中建了学堂,倒是颇得敬仰,百姓多信其言,他抵触开渠,只因上任知县未能完成承诺……”
狄进道:“将包有同唤来!”
张廷赞有些担心:“狄同判,此人性情固执,若是言语冲撞……”
狄进心平气和:“无妨,让他来便是,我与他讲一讲道理。”
这个时候衙役们早就到了,稍稍靠后,不敢上前听两位父母官交谈,张廷赞无奈,转身点了两个人,末了又点了两个,让四个衙役一起去包家请人。
至于讲道理,他是觉得完全行不通的,甚至他觉得,包有同会找个借口,避而不见,那个劣人是真的敢干这等事的,毕竟之前知州李迪和前一任同判在位时,包有同就完全不理会。
然而这个地方土豪很快来了,远远抱拳,独特的嗓门响起:“草民包刚敬,见过狄同判,久闻同判生擒山匪,为民除害,佩服佩服!”
张廷赞愣住。
狄进则颔首道:“包员外,到这里来。”
张廷赞呆呆地看着两人在河边走着,狄进讲述水利的建设,包有同连连点头附和,时不时地传来回应:“是极!是极!”
当这个地方上的刺头,在同判的道理感化下,当场拍胸脯表示,愿意号召当地百姓,大力支持水利发展,泗水县令终于忍不住发出感慨:“百闻不如一见,狄同判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