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行径无疑是疑邻盗斧,最容易制造冤假错案,你身为十多年的老刑名,做出这等是非不分的事情,还觉得自己委屈?”
郑茂才指着王怀古:“可这……这……”
狄进道:“我方才所为,只是试探,事实上此人即便不愿毁掉祭器,我也不会由此认定他就是弥勒教众,只是加重嫌疑,再从别处验证,不过这等邪教信众心性扭曲,刺激得法,不打自招,倒是省却那许多功夫……”
说到这里,狄进的语气又严厉起来:“慎刑恤狱,理直刑正,实在是每一位掌有刑名之权的官员,需要重视的道理,我方才所言,不过十之一二,郑节推可曾有半分感触?”
郑茂才张了张嘴,终究无法反驳,闷闷地道:“下官有感触……狄同判说的对……”
狄进知道现阶段是对牛弹琴,但他本来也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讲述完自己的查案原则后,对着谭大柱温和地道:“你方才受惊了。”
谭大柱受宠若惊:“不!不!官人是好官!青天啊!”
“只是分内应当!”
狄进再对着左右衙役道:“将这弥勒教徒押入刑房,我亲自审问!”
“是!”
眼见众人簇拥着狄进和要犯王怀古,再也没人看自己一眼,郑茂才愤然拂袖,怒气冲冲地离去。
杨泌昌拦了拦,没拦住,只能拧着眉头快步追上,一起进了屋内。
关了屋门,郑茂才气得双手乱摆,哇哇大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辛辛苦苦查了两天两夜,从一百多个下人里面揪出了三个嫌疑犯,真正的贼人果然就在里面!他倒好,过来轻轻松松地摘了功劳不说,过错还全是我的!”
杨泌昌叹了口气:“他能一眼看出那个谭大柱无辜,又看出那个叫齐五的做贼心虚,最后识破了王怀古的真面目,你这十几年的老刑名却只能靠水火棍,还有什么不服气的?这就是本事!这才叫立威!”
“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郑茂才本来已经够气的了,听了这话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我现在被他当众训斥,折了威望,后面想要再查案就难了,他这是故意夺我的节推之权!”
杨泌昌无可奈何:“所以我让你别出头啊!事情先甩给这些外来的做,他们做不成了,我们再接手,到时候哪怕办事不力,大家谁都别怨谁,现在你眼巴巴地冲上去,给人抓了把柄,可不就没退路了么?”
郑茂才确实后悔了,嘴却还是硬的:“那你刚刚不也配合我,要用行刑逼他让步么?”
“行了行了!别作口舌之争了!”
杨泌昌脑壳疼:“这位已经拿了两个弥勒教徒,接下来肯定还会牵扯出更多,来年考绩必定是极好的,到时减去两年磨勘,一年后也就不在兖州了,回京师升官发财,咱们最多也只忍他个一年半载,好好送走了便是!”
为官一任的时间是三年,但有能力有背景的官员,往往会得到减磨勘的奖励,减一年是常例,如果清剿匪贼,立下大功,上报京师,减去两年磨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时候当一年同判,就比得上别的官员三年任满。
别的人或许没有这般待遇,但三元魁首,官家亲点,连前任宰执都作为陪衬,杨泌昌坚信对方的前程远大,不会在兖州停留多久,斗不过熬着便是。
郑茂才觉得,人来了才刚几日,就盼着立功赶紧走,有点太涨对方士气,但想到刚刚自己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对于那份威严隐隐也生出一股畏惧,闷闷地道:“行!我就听你这劝……”
“咚咚!咚咚!”
正说着呢,敲门声响起,打开门后却是心腹惶急的面容,一句话让两人神色剧变:“杨节判,郑节推,大事不好了!弥勒贼人交代,州衙的官员里面,有弥勒教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