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顾九京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捞着人,空的。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禅房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看不清房里有没有人。
身侧的床榻一摸,还留着余温,应该是刚走。
顾九京立即穿鞋下床,开了灯,拿过衣架上的两件外套,一件穿在身上,一件拿在手里。
他都做好了时铭住不惯大半夜下山的准备,一推开门,晚风扑面而来,擦着肩膀吹进屋内,院中那棵千年的银杏树下,站着道清瘦人影。
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单衣,仰着头,静静地望向头顶的银杏树。
风刮着落叶沙沙摩挲过地面,他没听见身后的开门声,还有终于松懈下来的脚步声。
顾九京抖了抖手里的外套,披在他肩膀上。
时铭没有回头,开口道:“昨天有个小道士说,这棵树有一千年了。”
顾九京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在给他暖手,“嗯,一千三百多年。”
“这么久的树,会不会有神性?”
“会的。”
“顾九京。”时铭回过头,看着他,轻声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是开心的事情吗?”
“嗯。”时铭的声音里有些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雀跃,他低声道:“梦见我高中毕业后,你要把我接去顾家住,浅浅不让,我第一次看见她跟人生气。”
顾九京愣了下,视线从他微红的手上抬起,落在他脸上。
看清他眼神里的眷恋后,顾九京没有说话,伸手将人抱住了,摸着他后脑勺,柔声哄道:“好了,乖,不要想了。”
“为什么让我不要想了?”时铭问他,“你不想知道我最后有没有跟你走吗?”
“你想听实话吗?”
“一般你说这种话,就是你说出来的实话会挨打。”时铭也是格外了解顾九京的。
顾九京很轻地笑了笑,抱着怀里的人,似乎叹了口气道:“我不了解其他人,但我了解我自己,你最后只可能是跟我走了。”
时铭靠在他怀里,微微垂着眼睛,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不想跟我走吗?”顾九京听出来他不太开心。
“对。”时铭声音闷闷的,“在梦里的时候不想跟你走,我想跟浅浅还有喻黎一块儿,但是你说,喻黎跟顾沉欲结婚后会住在顾家,你还问我不怕喻黎被你欺负吗,你说你缺人玩儿,不是我就是喻黎。”
顾九京感慨:“我好无耻。”
时铭说:“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见谁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耻过。”
顾九京问他:“那你去了吗?”
时铭安静地垂着眸,没好气道:“你说呢?”
肯定是去了。
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估计刚刚都是从睡梦中气醒的,不想看见他,所以才跑来外面站着。
顾九京失笑,问他:“在梦里,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正常情况下,做过的梦醒来之后很快就忘了,时铭却记的清楚,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他说:“喻黎带我翻墙进了顾家,他去找顾沉欲,让我帮他盯着你,我当时见你要去睡了就准备翻墙出去。”
顿了下,时铭接着道:“当时我已经快上去了,你突然出现,吓到了我,我脚一滑挂在那儿了。”
顾九京觉得他应该有哪里撒谎了,因为他如果看见时铭在翻墙的话,是不会过去吓他的,而是会走到另一边去等着。
能走过去吓他,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确定时铭翻不过去那堵墙。
时铭不知道自己撒的小谎被看破了,还在继续控诉:“你没有过来帮忙,还去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旁边看我挂在那儿挣扎。”
嗯,这个顾九京信,会是自己做出来的事。
“然后呢?我没有把凳子放在你脚下,让你下来吗?”
“没有。”说到这个时铭明显有点儿生气了,估计是梦境太真实了,他现在的愤怒也真情实感,“你一直坐在旁边看我笑话。”
“我真不是个东西。”顾九京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后面呢?怎么下来的?”
“我自己下来的。”时铭绝口不提体力不支摔下来还被顾九京接住的事。
“我们时铭真厉害。”顾九京夸赞完,还不忘问一句,“有没有找我算账呢?”
“有。”时铭有点儿隐隐的自豪,“你被我撞水里去了。”
“那你自己下去了吗?”
“本来没下去,但是你使劲抱着我不放,把我也拽下去了。”
“哦,鸳鸯浴。”顾九京一本正经地点评。
“……”时铭从他怀里抬起头,用难以置信跟费解的眼神看了他好一阵,才严肃道:“这里是道观。”
“嗯。”顾九京握着他冰冷的指尖,说道:“你手好冷,要洗个澡吗?”
“…………”
不要脸这三个字的杀伤力还是太小了,时铭觉得顾九京已经免疫了,他现在需要更厉害一点的词去镇压这个人。
“你爸知道吗?”时铭搬出了他认为最具威慑力的人,试图唤醒对方的良知。
“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