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
一道轻声呼唤,小心翼翼的,将林安从失神里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的是廖狗儿那张脸。
廖狗儿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了一下殿内的太祖皇帝,林安明白他的意思,便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侧面僻静处停住。
“公公有何事?”
停下脚步,林安左右看了两眼,才开口小声询问。
廖狗儿也谨慎的观察一番,然后才道:“奴才适才听前面侍奉皇爷的人说,今日皇爷自早起伊始,便未吃过任何东西,连茶水都只喝了一点。”
闻言林安神色一动,立即明白廖狗儿何故冒险来找他。
思索片刻,又虚心问到:“公公可有提点?”
“老奴听闻皇爷早年颠沛,流落西北时,因缘际会与先慈圣贤德皇后娘娘,娘娘仁心,赠与皇爷一碗当地的羊汤泡馍,此事皇爷记了一辈子。”廖狗儿小声答到。
林安当下会意,又问:“宫中御膳房,此时还能做出一万正宗的西北羊汤泡馍不?”
“怕是难,自先慈圣贤德皇后娘娘殡天以后,皇爷便下旨命不准宫中再食羊肉。”廖狗儿眉头微皱道。
听见这话,林安稍作沉吟。
目光向殿内方向瞧了一眼,忽的心头有了主意,又道:“劳烦公公走一趟御膳房,叫他们煮一碗清粥,再做几个粗粮馍馍,公公再亲自送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廖狗儿没有多言,转身就走。
林安思索片刻,便回到殿门口站着,安静等待。
隐约的,他似乎能听见殿内,太祖皇帝低低的呢喃自语声,那声音里,带着无穷悲怆。
仿佛,一个农家老父与骤然离世的孩儿述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苦一般。
等了约摸一炷香时间,廖狗儿才端着一碗清粥米汤,三个看起来灰呼呼,麻赖赖的馍馍过来,神色迟疑的递给林安。
“太孙……”
“公公不必担忧,我知道怎么说。”林安给了廖狗儿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端着进殿。
许是太过伤神,直到林安走到太祖皇帝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还是林安先小心开口,唤了一声“阿爷”,太祖皇帝才猛然惊觉,瞬间便转过了身来,一双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映衬着大殿之内幽暗的烛光,直摄人心魄。
“你进来做什么,朕不是说过,叫所有人都滚吗?”
太祖皇帝的声音不大,但那种从千军万马当中厮杀出来的恐怖杀意,却如同实质一般,狠狠的压在林安的心头。
直到此时,林安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位前无古人,后怕也难有来者的大周开国皇帝的恐怖威严。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惶恐,林安将手中粗食略微抬起,屈膝跪下。
“臣孙请皇爷恕罪,臣孙听闻皇爷今日未曾用膳,实在担心皇爷身子,故此才斗胆叫御膳房做了些吃的,给皇爷送来。”
太祖皇帝扫了一眼林安给他准备的膳食,目光一冷。
“你倒是有心机,在朕的身边,还有人替你传话。”
“臣孙不敢瞒骗皇爷,此事乃是……母妃旧时有恩的下人告知,绝非有意。”
林安没有强辩解释,只是简单的说明缘由。
但说到具体时,特别是提到“母妃”二字时,却声音哽咽,眼眶当中噙着泪花。
太祖皇帝当然明白林安说的“母妃”乃是他的生母萧氏,恍惚间,太祖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自己那个温良恭俭,仁爱贤德的好儿媳。
紧随着的,自然也就想起了那个,从最开始便同自己一起征战天下,为了大周江山不惜性命,仅仅依靠三千兵马,便与前莽主力十万大军鏖战数月,拖住了前莽主力大军,才让自己领兵包抄后路,最终一战断绝了前莽最后生机,自己却战死沙场的好兄弟。
大周立国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追封为王异姓王。
无敌老弟,你去了,咱妹子也去了,现在连咱儿子,也跟着一起去了,咱身边,没剩几个人了呀!
太祖皇帝心中悲凉,再看向林安时,眼中已经没了刚才那般的冰冷杀意。
“好孩子,阿爷错怪你了。”
忍不住,太祖皇帝摸了摸林安的头,小声宽慰道。
林安眼眶红红,忍住哽咽道:“不怪阿爷,是孙儿起了私心,也未曾向阿爷禀报,便私自做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祖皇帝问到。
“只是孙儿记得阿爷说,保重身体,好好活着,才是最大的孝道。”
抬起头,林安眼神真挚的直视太祖皇帝的眼睛,继续道:“孙儿斗胆想,您爱惜身体,是不是也是对我们这些不孝子孙最大的疼爱?”
“何况皇爷您日理万机,整个国家的担子都担在您一个人身上,孙儿听说今日一早您便如同往常一样处理朝政,辛苦了一天,却只喝了一盏茶,如此下去身体怎么支撑得住?”
“父亲早前便与孙儿说,皇爷您太辛苦了,前莽异族贼子把这天下祸害成那般样子,烂摊子全留给了您,父亲说,他看着您耳鬓斑白,每每想起便忍不住心疼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