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皇帝的心,还是软了。
幽幽叹息一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寒。”
“孙儿叩谢阿爷。”
林安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小心的瞧着太祖皇帝道:“阿爷,可以饶过舅舅吗?”
听他这话,太祖皇帝忍不住嗤笑一声,摸着太子棺盖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跟你简直一个模样。”
“好好好,老子从了你们父子两还不行?”
林安闻言忙跪道:“孙儿叩谢阿爷恩准!”
“行了,起来吧。”
太祖皇帝将林安招到近前,拉着他问到:“你刚才在这儿偷偷嘀咕,都说了些什么,跟阿爷说说。”
“不敢瞒皇爷,孙儿刚才和阿爹说了舅舅,说了皇爷,也说了孙儿自己,还作了一首诗。”林安老老实实道。
“哦?你还会作诗?咱老林家也出了个小诗人了,与你皇爷说说,是个什么诗。”
太祖皇帝双眼明亮,问到。
“孙儿愚钝,作得不好,皇爷听了不许笑话孙儿。”林安俏皮道。
“成。”太祖皇帝一口应下。
林安想了一下,然后才道:“孙儿作得是,残灯无焰影幢幢,谆谆慈教犹在旁。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雪入寒窗。”
念完以后,他抬头一看,却见太祖皇帝脸色已经是阴沉到了极点。
见状忙跪地道:“皇爷,孙儿作得不好,还请皇爷不要生气,孙儿以后不作就是了。”
看他如此诚惶诚恐,太祖皇帝想着他所做诗里那些话,一字一句,明明就都在说他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在东宫叫如何被欺辱虐待。
若非如此,小小年纪,怎么说得出“残灯无焰”、“垂死病中”这种话,身在大周皇宫之内,又怎么会有“暗风吹雪入寒窗”这种事发生。
东宫,什么时候有了“寒窗”了?
往日太祖皇帝只觉得,林安这个东宫嫡长子,天生懦弱胆怯,不堪大用。
想他堂堂大周开国皇帝,文治武功光耀千古,怎么可能能容忍得了自己后代当中有如此懦弱无能之人?
就是这样,才对林安不喜,以为辱没了皇家威严。
可是现在看来,林安并非天生懦弱胆怯,而是在东宫当中,叫人欺辱成这样的。
身为大周太祖皇帝,他如何能不知道,一个从生下来就没了亲娘,从小在后妈照看下长大的孩子,要是后母恶毒,生活该是如何悲惨?
在想想林安,即使在那般情状之下,依旧未泯仁孝之心。
对父亲孝敬,对兄弟手足关爱,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不好好照顾培养?
此时太祖皇帝越看林安,心中越觉得对他亏欠良多。
这么多年来对这个亲孙子,对这个老兄弟留下的唯一外孙,照拂的太少,给予的慈爱也太少。
止不住将林安扶起来道:“好孩子,快起来,阿爷不是生你的气,阿爷是在生那些歹毒恶人的气。”
“阿爷真不是因孙儿胡乱作诗生气?”
林安瞪着圆乎乎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害的问到。
“是,不干你事。”太祖皇帝摸着林安的头,慈爱的道。
“孙儿谢皇爷。”林安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又问到,“皇爷,是那个歹毒恶人惹皇爷生气,皇爷跟孙儿说,孙儿帮你打他。”
太祖皇帝见他如此天真烂漫,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小年纪,还想打人?”
“孙儿不小了,过了今年便十六了!”
林安不服气的说到:“阿爹说,皇爷十六的时候,已经带兵打仗了,就是阿爹,十六岁的时候也已经能帮皇爷调度粮草,治理后方了,孙儿虽然愚钝,比不上皇爷和阿爹,但是也不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的。”
“是啊,咱的好大孙,最有出息。”太祖皇帝点头应道。
文泰,十六岁就开始奔波,替咱大周兵马,筹措粮草,替咱大周江山,治理后方了呀。
心念着,太祖皇帝的眼神又是一冷:“咱的好太孙,还是好好学治理河道,安民养治的学问,打人这种恶事,交给阿爷来就是了。”
太祖皇帝说这话时,远在东宫太子妃宫内的徐氏,莫名的感觉后背一阵发寒。
隐隐约约的,她只觉得好像天大的厄运就在头顶一样。
后来太祖皇帝又和林安说了会儿话,都是些寻常人家爷孙两唠的家常,太祖皇帝出身微末,从一介农夫百姓,一路拼杀,最终掀翻前朝北莽异族残酷统制,建立如今偌大的大周,即使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平日里依旧保持了普通百姓时的一些质朴简单。
直到夜深,太祖皇帝才叫林安回去好生休息,养好身体,不要太过伤心劳累。
待林安退走之后,太祖皇帝走出常宁殿,回到御书房。
连夜便召来了皇帝直属密探,诏狱司都指挥使司马悼,紧接着,皇城内外诏狱使闻风而动。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便是,上一次诏狱使闻风而动,还是天元十年的事。
那一年,以当时朝中宰执汪明远为首的太湖系功勋武将,公侯伯子男一共八十七位爵爷被抄家。
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