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十几日,山海关已经近在眼前。 而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大家目的全都一样,那就是入关。 路上随处都可以听到众人在互相打气,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坚持住,到山海关就好了。” 善大嫂子抱着儿子,眼睛亮晶晶地说:“当家的,我刚才听人说,入关之后,就有朝廷搭的帐篷可以住,还有人舍米舍粥呢!” 善老大点头:“那当然,关里都是有钱人,你以为跟关外一样穷呢!” 把晴天这个包袱甩掉之后,善老大就找了辆驴车。 跟人说好用半袋子苞谷做酬劳搭车到山海关。 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好好的,却在夜里直接跑路了。 车没坐上,还白丢了半袋子粮食,差点儿没把善大嫂子心疼死。 两个人不敢再去搭车,只能靠着两条腿老老实实地赶路。 善大嫂子觉得这些天,已经把这辈子要走的路都给走光了,粮食也马上就要吃光了。 好在希望近在眼前,让她凭空又生出来几分力气。 就在此时,善家两口子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咱们还有几天才能到山海关啊?” “加快点脚程,今天晚上就能到了。” 善老大回头,只见叶老大如高塔般矗立在流民之中。 他肩头上坐着一个粉琢玉砌的小丫头。 叶老大? 那、他肩上的,难道是晴天? 善老大惊呆了,扯扯旁边善大娘子的袖子问:“你看那是谁?该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逃荒路不易,各家或多或少都有人员减损。 叶家这个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在人群中本来就比较惹眼了。 更何况别的流民都是面黄肌瘦,叶家人非但没有任何瘦弱的感觉,反倒一个个红光满面。 这哪里像是逃荒的流民? 若非他们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衣裳,几乎要被人误以为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有钱人了。 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善老大却是知道,大家都是从地处偏僻的辉南县逃出来的。 这一路过来,他就没遇见比他们住得更北的流民了。 逃荒快两个月的时间,原本膀大腰圆的善老大都被磋磨得瘦了好几圈,走路都开始打晃。 善大娘子怀孕期间养出来的肉也早就掉光了,天天饿得两眼发直。 两口子弄到什么好吃的,都尽量先紧着儿子。 饶是这样,原本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如今也瘦得跟猴儿似的,哭声都细细弱弱的。 可叶家上下,老的小的全都红光满面不说,居然把晴天都给喂胖了一圈? 善老大有一瞬间的恍惚,两年前的时候,他似乎也经常在晴天脸上看到同样的笑容…… 善大娘子也看傻了眼,抬手揉揉眼睛问:“当家的,你掐我一下,我该不会是做梦呢吧?” 善老大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掐了善大娘子一把。 “嗷——”善大娘子疼地叫了一声。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善老大朝地上啐了一口,见叶家已经继续往前走,赶紧扯着善大嫂子跟上去。 “就没见过逃荒还逃得这么滋润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猫腻!” 叶家最近半个月走得的确格外顺利,最重要的是,天天都不缺吃不缺喝。 去打猎从不空手而归,去捞鱼每次都满载而归。 若不是每天还要赶路,日子过得简直比当初在家还要舒服。 几个孩子都或多或少地壮实了,晴天原本瘦削的小脸儿也圆润了一些。 她此时被叶老大扛在肩上,能够看得到很远的地方,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惹人喜爱。 叶大嫂跟在叶老大身边,眼睛一直盯着他肩头的晴天,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给摔着。 叶老太太坐在平板车上,也有些担心道:“老大,你快把晴天放下来,这道上人来车往的,多危险啊!” 叶老四笑道:“眼瞅就到山海关了,大哥这是太高兴了!” 叶老太太却没儿子们那么乐观,到了山海关还仅仅是第一步,能不能入关才是关键。 果然,夜幕降临之际,叶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海关高大巍峨的城墙之下。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等着入关的人群,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山海关有重兵把守,不时就会有腰挎长刀的官兵过来驱散堵在官道上的流民。 “往两边走,别都跟这儿扎堆儿!” “赶紧散开,把官道让出来!” 来到叶家面前的时候,官兵也愣了一下,一时间分不清他们究竟是流民还是要入关的旅人。 “要入关?”官兵停下来问叶老大。 “是,官爷,不知道怎么才能入关?”叶老大赶紧客气地问。 “有路引么?”官兵问。 “没有,我们是逃荒出来的。”叶老大无奈道。 这年头,没有路引,可谓是寸步难行。 若不是遭灾,叶家以回关里探亲为由就能拿到路引。 可是老家连县衙都被震塌了,官老爷和小吏早都跑得没了影儿,上哪儿去弄什么路引呢! “你们是流民?”官兵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叶老大。 “是!” “那就没办法了,去旁边找个地方歇着,慢慢等吧!” 叶老大刚想再问几句,就见远处有几匹骏马飞驰而来。 官兵们立刻抬高嗓门大喊:“都躲开,快把官道让出来,有加急文书,撞死撞伤概不负责!” 原本还挤在官道上不肯离开的流民立刻作鸟兽散。 叶家也赶紧挪开位置。 “娘,现在咋办?”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你再出去详细打听一下。” 叶家人多,走出去老远,直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才勉强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停下来。 善老大两口子一直偷偷尾随其后,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歇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