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几个月之前,wendy问白筝这个问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yes。
但现在,她似乎有些犹豫了。
并非她不想和梁屿川共度一生,而是莫琴心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了,一辈子很长,他们还会遇到许多的人。
这其中,未必就没有比她更适合梁屿川的人。
她不敢说出那个肯定的答案,她害怕等到物是人非之际,她会因为自己曾经的自信,而感到可笑,感到羞愧。
思索许久之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wendy。
“教授,我想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我好像陷入了一个瓶颈。”
“嗯哼,我也看出来了,这两天你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wendy不太过问她的私事,但总是能关注到她的状态。
她总是十分理解白筝的境遇,并且能够以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给出她合适的建议,这也是为什么白筝会选择和wendy开口倾诉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很厌恶和人争执、竞争什么东西,无论是工作、感情还是生活。
似乎我从内心里认为,无论和别人比什么,我都是会输的那一方。
平常的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没有自信的人,但一旦有人侵犯了我的领地,我就非常难受,但是又不敢和别人去正面对抗,我害怕输,害怕失败,害怕自己付出了很多,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收获。
所以我很矛盾,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让自己强大起来,无论是从内心还是从外在。
我不喜欢这样怯懦的自己,但是我又总是龟缩起来,不敢前进。”
白筝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说辞中,纠结与难受的感受几乎已经溢了出来。
wendy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用手势示意她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你的男朋友,还是你身边的人,他们经常否定你吗?”wendy问她。
白筝摇头:“没有,无论是我的师父,还是男朋友,抑或是项目部里的其他同事,他们日常都是鼓励我。
他们总是说我做得很棒,甚至可以说,我在这个项目部里,在这份工作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自信。”
“那你为何仍然感到痛苦,仍然感觉自卑?”
白筝的双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艰难地开口。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比不过别人家庭世代的积累。
也或许,是我发现,即便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依然比不过那些有天分、有出身的优秀的人。
似乎我用尽全力才能够获得的东西,别人只需要踮踮脚,就可以轻易得到。”
wendy十分不赞同地摇头:“你为何觉得别人是轻易?
工程师江,她很优秀,你认为她是很轻易地变成如今优秀的样子吗?
会不会有可能,在你没有看到的地方,别人也在痛苦着、挣扎着、怀疑着,同时努力着?”
白筝微微张着嘴,有些愣神。
她身边这么多优秀的人,有谁是不努力的吗?
江栩、梁屿川,他们的过往她都很清楚,又有谁是没有经受过苦难的呢?
且不说他们的过去,即便是以他们现在的职位,他们也依然每日处在高强度的工作、加班和学习之中。
wendy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kite,迷茫和自卑,是年轻人的常态。
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将二十四岁的自己,和三十四岁的别人作比较。
生活的阅历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你可能必须要经过这个阶段,但我还是认为,你没有必要处处否定自己。”
说着wendy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师徒俩凑到门口,看到那个还站在走廊尽头的白人男孩。
“你应该相信,即便是他没有任何的坏心思,你也是值得他执着追求的。
你年轻、漂亮、聪明、努力,拥有自我成长的内驱力,能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在自己的专业方面也做得很好。
kite,我想告诉你,如果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我将会感觉非常幸福。”
最后这一句话,硬生生地将白筝的眼泪逼了出来。
她很清楚,自己内心的这些自卑、扭曲、纠结的情绪,大多都起源于自己的原生家庭。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母亲那里,得到过一句肯定。
故而在她离家漂泊的这些年,她总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学得还不够多,和别人相比,总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如今wendy这一句“如果你是我的女儿”,让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抱住wendy,趴在她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wendy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她抱着白筝,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重复:“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道是哭过之后情绪逐渐转向平和,还是wendy这念咒一样的安慰起了作用。
白筝逐渐冷静下来,她直起身子,看到wendy衣服上的一大摊水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