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平大晌午的热的一脑门子汗从公社跑回来,却没有进院子,而是从左手边去了一墙之隔的陆明海家里。
陆明海两口子这会儿刚刚放下碗,高秀兰在屋里刷锅,胡青青就在柱头后面剁猪草,陆明海带着初一,陆东财正在堂屋门口的木头墩子上坐着,在弄一双草鞋。
画面安详又美满。
他突然有些迈不动步子。
陆明海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院子口上,喊他:“东平,你小子,回来了杵那里干啥?三伏天的太阳晒起来安逸?”
陆东平叹气,抬脚就朝房檐下的阴凉处走去。
“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东平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抿了抿干涸的唇道:“我回来跟你和大伯娘说点事情。”高闻声从灶房里出来:“啥事啊?值当你这么大太阳从公社跑回来。”
陆东平道:“东城哥来电报了,我回来给你们说一声。”
高秀兰愣了一下:“咋回事,咋还拍电报啊,瞎糟蹋钱,啥事情不能写信,电报多贵啊!”
“就是,他受伤了,现在转到市区医院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陆明海两口子瞬间愣在了那里。
半响,高秀兰才回魂:“咋,咋就突然他就,他就受伤了?”
“他是军人,随时都会有任务,受伤在所难免。”
高秀兰就没再吭声了,只是那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陆明海这才出声:“咋说的,伤的狠不狠?”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也有谱了,军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一星半点的小伤,咋可能拍电报回来叫他们去探望。
“电报就那么几个字,就说受伤在市区医院,让你们去探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胡青青停下手里的刀,就连初一也察觉到了大人们的不对劲,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敢再吱声。
静了半响,陆明海才道:“那就收拾收拾,下午就去,下午就去。”多一夜他都等不了。电报就那么几个字,说的不清不楚的,他这会儿表面上还算镇定,但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乱的不行。
“那行,那收拾一下,我去公社借一下拖拉机,送你们去县里买票。”
“行,行!”陆明海没拒绝,脑子里面乱的很,其他都想不到了。
陆东平这才往家里去,刚刚走到院子口上他就听见了高秀兰的哭声。
陆东城受伤,无异于是一家子的脊梁柱坍塌。
他进了院子,张红英刚刚将猪食倒进石槽里面:“咋这个时候回来了?我刚刚眼睛一花,还以为看错了呢!”
陆东平吁了口气:“有点事,还有饭没?”
“还没吃饭?给婉婉煮的小米还有,不多,你先喝点。”
陆东平进了屋,温婉正在屋里织毛衣,蛋蛋这会儿醒着,躺在床上不时的裹着嘴,眼睛瞟来瞟去。实在是个再省心不过的孩子。
“怎么弄这个,小心眼睛。”
温婉将手里的活放下起身:“不会,我就闲的没事戳两针,这东西不用眼睛看我都能弄。”
“这么大太阳,饭没吃就从公社跑回来?”
陆东平去逗了下孩子,然后站直身子道:“东城哥那边拍了电报到公社,我回来给大伯带个信,所以就没在食堂吃。”
温婉没问什么事情,催促他:“那赶紧去弄点吃一口。”
陆东平应了一声,去了灶房将剩饭端出来。大热的天,饭半天了都还是温的,压根不需要热,吃起来正好,哧溜呲溜的几口就扒进肚子,然后去水缸里面舀了一瓢凉水灌进肚子。
这才跟陆明江两口子说:“东城哥那边拍电报拍到公社那边,说是受了伤,现在转到了市医院,让家里人过去探望。”
两口子都是一愣:“啥情况?东城受伤了?”
陆东平“嗯”了一声:“已经跟大伯说了,说是简单收拾一下,下午就走。”
说完,又低声道:“怕是伤的不清,不然这么多年,出过多少任务,也没见之前哪一回拍电报来让家里人去探望的。”
陆明江半天才道:“你大伯和大伯娘那么大年纪了,县城都没去过几回,这突然要去市里面,还有东城,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情况。”
“我马上就去公社,跟那边借一下拖拉机,送他们去县城火车站,票我给买好,实在不行我送他们过去。”
张红英道:“前个礼拜你刚刚耽搁了,又请假,人家会不会有意见?”
陆东平还没吭声,陆明江已经起身朝隔壁去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要去问问,宽慰几句,不管是人还是钱,只要有能帮到的地方,总要帮一把的。亲兄弟,亲侄子,都不是外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初一咿咿呀呀的跟着胡青青说话的声音。
陆明海和高秀兰都在屋里面,高秀兰在收拾东西,收拾两个人换洗的衣裳,一人拿上一身就行了。陆东财去了陆明清家里去开条子,然后去大队开介绍信。
陆明海道:“把钱都拿上,万一要用的上,其他的就不用带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不用陆明海说高秀兰也知道。
陆明江站在堂屋门口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