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海额头上的褶子因为他这话似乎又深了点:“是这么回事,但是我们家你是晓得的,乱。我还在琢磨着今年到底喂一头还是喂两头。东财媳妇怀上了,去年生初一就歇了大半年,今年我看也够呛。你嫂子还带着初一,有的活能干有的活还不行。家里喂两头猪,那是个张口货,人饿一顿都不能叫它饿一顿。原本也见不到什么粮,全靠草来填,我就担怕今年伺候不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今年喂一头?”
陆明海烦躁的挠头:“就是这个事,喂一头人轻松点,但是交任务怎么交?你们家肯定还是两头,这个跟外人合伙也不好整。再说,这两年都是两个,我们家又没懒人,这过日子都是越过越往前,哪有往回头过的。但是要喂两头就是我说的那么个事,东福前半年还在家能给搭把手,要是考上了就得去城里上学。”
“我不一定能考上呢。要是家里忙不开,我回来帮忙算了,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上什么学。”
陆东福接了句嘴。
却惹得陆明海压了好久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放屁的话,你给老子好好上,不好好上,老子打断你的狗腿!供了你这些年就是让你念着念着回来继续挖地的?”
陆东福心里也有气,这个年过的,就没舒展过,平时挺乖的一孩子,被陆明海当着人面一吼也冲起来:“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念,念啥念,打肿脸充胖子有啥意思?”
“日子哪里过不下去了,老子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
陆明江一把拖住他:“大哥,你咋回事,咋说着说着就吵起东福来了,东福这孩子多好,你真是的,咱们大人再怎么恼火,气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
那边,陆东临和陆春娥也拽住了陆东福:“走走,我们出去晒太阳,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烤个啥火呀!”连推带拽的将人弄了出去。温婉也起身跟着出门去了外面,喊了陆东临道:“今天才初三,你们要上山吗?不上山的话去公社那边溜一圈也行,今天社火在蒿坪大队那边也不远,东福昨天没能去看热闹,今天去啊!”
陆东福蹲在檐坎边上眼睛发红:“不去,热闹有啥好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陆东临道:“是,你不是小孩子了,但你还要我来哄,我可比你还小呢!”
“大伯心里压着火呢,你跟他顶啥呀?你学习好,他肯定是对你报了老大希望的,你说不念了,他不生气发脾气才怪。”
陆东福吸了吸鼻子,抬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有火也不是我惹的他,朝我撒什么气。我要是他,搞不定儿媳妇我就去搞儿子,就问二哥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他还要跟那女人过就把他们两口子分出去,不过就麻溜的去离。一颗老鼠屎祸一锅饭。”
屋里陆明海坐在那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红英看了看这个又看那个,想了想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呗。来英怀上了,这不是月份还浅着,前半年刚好猪小也吃不多,开春麦地里面的草都起来了,扯猪草也不用走远,这个她应该能行。要是扯猪草喂猪这个活干不了,那下地是不是就更不行了?不是我这个当婶婶的说侄媳妇的坏话,咱们这没有这样惯媳妇的。不说咱们年轻那会儿,就说现在,她们这一代年轻媳妇,哪个怀了孩子得一天到晚在家躺着不出门的,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是个女人肚子里面迟早都得揣那二两肉,谁也不比谁高贵。只要不是力气活,该干啥的还得喊着干,你不好说儿媳妇你总好说儿子,东财不会使唤媳妇你当爹的就教他。”
陆明江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搞的心里越发不愉快。不管养一头还是俩头,都得早去挑猪儿子。大哥你今天不忙吧?不忙的话咱们就去看看?”
“你说风就是雨,初五都还没过呢,哪有大过年的去养猪场逮猪的。”
陆明江道:“别穷讲究,我们就是去看看,那边要是让逮,看着合适的我就逮了,回头过了初五我再送钱过去不就行了,这又不算出财。”
说着起身,扯了陆明海一把:“走走走,外面大好的天气,蹲这里生个什么气。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土埋半截的人了,好好的过后面这几十年。”
哥俩出了灶房,陆明江喊陆东福:“东福,走了,咱们去养猪场看看能不能逮猪儿子了!”
陆东福还在那生气,别别扭扭的,陆东临拽了他一把:“走了,我也去,等下要挑好了我得背一头。往年都是我哥跟着去,今年总算是轮到我了。”进猪圈逮猪儿子叫他说的跟要去坐席似的。
呼啦一下人都走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又清静下来。
张红英在屋里刷锅洗碗,陆春娥进屋把堂屋的木桌子搬出来,喊了温婉:“嫂子你今天要做针线吗?”
温婉道:“做,今天太阳大,暖和。”她还有好些活要干。家里人的棉袄都穿身上了,那陆东平和给老温的衣裳也该给坐起来了。
那块藏青色的料子刚好给陆东平做身中山装,裁是年前都裁好了,就是还没动工。
端着针线出来在大门口坐了,看着陆春娥手里的鞋底子道:“你假期作业都做完了?”
“做完了,过年前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