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半月有余,这一路上黎宁随行的是一名老太医,名为陆正清,他平日里也无需伺候,只是知晓黎宁识字之后偶尔会叫黎宁念医术给他听。
车队离恒州越近,马车越颠簸,恒州偏远,且多是崇山峻岭,百姓只能靠着种地过活,如今蝗灾盛行,疫病也跟着出现,百姓们过的艰辛苦楚。
黎宁在念着医书,是《伤寒杂病论》,陆正清腰后靠着靠枕,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停下,念书的声音也跟着消失,陆正清睁开眼睛,侍卫拉开车帘道:“陆大人,到恒州了。”
黎宁起身扶着陆正清下了马车,这半月黎宁没有再戴面巾,索性宫内见过她的人不多,她只用了一种汁液把脸上涂黑权当遮掩了。
陆正清下了马车,捶了捶自己的腰,感叹自己一把年纪的老骨头还要四处奔波。
说是这么说,实则此时出行全权由太医院等人自愿随行,黎宁知道,他是个好太医。
恒州下面有六个县,恒江、恒川、恒安、恒阳、恒昌、恒泰、他们此时到的是恒州最繁华,也是当前疫病最严重的县。
——恒安县。
他们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就进来了,在看到恒安县的街道之时,上到随行的官差太医,下到宫女侍卫,心底都被一种情绪占满了。
是悲呛。
街上隐隐传来腥臭的气味,茶水摊子上的桌椅东倒西歪,百姓眸中尽是绝望呆滞的神色,他们有的摊在街边等死,有的躺在地上好似已经死了,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有一息尚存。
见到有车队进入也只是瞥一眼就转过视线。
自从恒州出现灾情已经来了好几次赈灾的队伍了,可到他们百姓手中的吃食和银钱几乎没有,他们已经对朝廷失望了。
陆正清叹了口气,掏出一块面巾带上,还递给了黎宁一块。
黎宁接过来:“谢谢陆大人。”
陆正清摆摆手道:“不要触碰到这些患病之人,听此次钦差大人的命令行事。”
此次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的就是薛怀瑾,黎宁眼神隐晦的看向前方被簇拥着的人,心想已经半月没见到他了。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突然闪过桃红对她说的话。
“我与薛大人还是老乡嘞,他爹是我们县里最有钱的富商了,是个有名的大善人,不过那时候闹灾,也是生了疫病,薛老爷的家被洗劫一空,后来薛老爷被人怀疑私藏粮食,争执之时不小心磕到了头,卧床不起,具体的死因不清楚,薛夫人染上了疫病也去世了,后来薛家众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现在的薛大人还有个老仆人了。”
黎宁记得桃红那是说这些话时难过的神色,“我是躲进山里逃过一劫的,我父母都染了病去了,我跑进山里之后吃了几个月的烤蘑菇,吃到了毒蘑菇毒到了嗓子,后来县里的人几乎都死绝了,我就跑到京城想寻个活计做,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进了宫当了宫女。”
“薛大人小时候性格很好的,清俊有礼,经常随着薛老爷去施粥。”
“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你可莫要与人多说,现在的薛大人可不是小时候的他了,要是知道我把他的家事告诉别人我可惨了。”
黎宁觉得不对,现在的薛大人,还是那个薛怀瑾。
他瘦了,黎宁搓了搓手指,低下头沉思,尽量忽略心头那一抹心疼的情绪。
有心软老太医命随侍掏出几块干粮,薛怀瑾目光一凝,一句且慢咽入腹中。
晚了。
周遭的灾民一拥而上,得了病的没得了病的都挤了上来,他们眼中带着饥渴,哀求着那个太医。
“大人,给我点吃的吧。”
“大人先给我,我家中还有孩子。”
“别抢,都是我的!”
黎宁与陆正清离的不近,稍稍躲开了些,薛怀瑾一行人与多数太医被灾民圈住,口鼻处的面巾已经失了作用,几乎都被灾民实打实的碰过了。
疫病会传染!
黎宁紧皱眉头还未动作,尖叫声传来,一抹血珠从空中划过,薛怀瑾收回手中的长剑,淡淡的对面前失去一条手臂的人说道:“现在包扎,也许你还能活下去。”
灾民们顿时四散奔逃,他们很饿,但他们很怕死。
薛怀瑾下了死命令:“关闭县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军令处置!”
他起身上马,夏义与夏秋也在,薛怀瑾此刻显然心情很差,他吩咐两人:“夏秋去安置随行的人,夏义带一队人与我去县衙。碰过灾民的人隔离起来熏艾消毒。”
随即一夹马腹,率先离开了,侍卫们立即井然有序的动作,陆正清与黎宁没有接触到灾民,与其他人隔离开来,成了太医们中唯二确定没有被传染的人。
侍卫上前一步,“薛大人请陆太医前往县衙。”
陆正清叹了口气自认口中念叨着自认倒霉,但是动作不停的上了马车,“快走吧。”
黎宁自然也跟着上了马车,侍卫没有阻拦,驾驶马车飞快奔向县衙的位置。
县衙表面已人去楼空,但经过侍卫搜寻还是搜出来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正是恒安县县令贾青,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身后是个个膘肥体壮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