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殿下金安。”
面前的一道声音拉回了宣明曜的注意。
她垂眸望向面前躬身行礼的年轻男子。
“刑掌司使。”
宣明曜点了点头,并未和其多谈,抬步便直接离开了。
只是……
坐上轿辇后,她微微侧头看向正在江寅的带领下朝内殿走去的刑澍的背影,心下有了些思量。
父皇这些时日,召见他的次数倒是越加频繁了。
既如此,那也该从中做些文章了。
十日后,秋闱正式开始了。
而就在秋闱结束后的第一日,一份十分详细的乡试舞弊名册,悄然在学子们中流传开来。
而皇都,居然是最后收到消息的地方。
“混账!”
圣上直接将太子刚刚呈给他的地方奏报甩到了宣明曜的面前,厉声质问道。
“景王,你给朕解释下,为何这份名册会流传出去?你是对朕处理的方式心有怨怼,还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做起朕的主来了?”
舞弊一案明面上是已经结案了。
涉事的相关人等该斩首的斩首,该免官的免官。
可这才几日?
这样一份详细且精准的名册,为何会在学子中就这么流传开来了?
消息传到皇都的时候,地方郡县上早已经是控制不住传扬之势了。
学子们群情激奋,甚至对刚刚结束的乡试都已经是满怀疑心,不少郡县的学子甚至都齐齐静坐在官府门口。
这其中不少学子都是有功名在身上的,官员们也不敢擅自抓捕,各地的奏折雪花一般飞往皇都,太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独揽裁断之权了,忙不迭带着奏呈来找自家父皇了。
圣上简直是要气疯了。
如今这般态势,无论名册是真是假,这次的乡试基本上都等于废掉了。
乡试一旦重考,不光朝廷和自己这个圣上在学子心中的威信大减,最关键的是,这等于昭告天下,他这个皇帝做错了。
“儿臣不知。父皇,这份名册儿臣在呈给您后,大理寺内并无第二份一模一样的存档。如今大理寺的卷宗里封存着的,和您下旨昭示天下的名册一般,绝无出入之处。”
看着父皇如今气急败坏的模样,宣明曜只觉得十分可笑。
你在瞒下那份名册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后果吗?
仰望和憧憬这种东西,一旦摧毁,便很难再度在曾经的废墟之上再度复原。
父皇已经在两江一事上犯了一次错了。
那么多年的不闻不问,让两江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苦熬,到最后所谓的平衡之道,也不过是滋养出了张聘等一群叛国逆贼。
如今,他居然在关乎国本的科举一道上再犯一次错。
不,不对。
想到舞弊一案自己调查到的那份更为骇人的真相,宣明曜心下冷笑。
他其实早就犯过这次错了。
“你说你不知,那你告诉朕,为何这份名册会流传在外?即便你未曾故意外传,在你手上泄密,你照样有失职不察之罪!”
若不是顾及前段时间刚伤了宣元辰,此时若再伤一个,他头上难免会被扣上一个不慈的帽子,刚刚他的折子怕是已经直接扔到了宣明曜的身上去。
只是,震怒之后圣上心里对宣明曜的话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前朝并无强有力的拥趸,犯不着为了这件事和自己对着干。
而且,舞弊一案全权由她经手,在案子明面上已经结案的尾声闹出了这码事,这对她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更是明晃晃告诉众人,这一切和她有关。
她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如此做。
如此看来,倒更像是泼向明月奴的一盆脏水,想要用此事来挑拨离间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
明月奴一旦倒下,受益的会是谁?
太子?
还是礼王?
不,或许不止如此。
圣上心下突然一凛。
明月奴若真退出朝堂,自己苦心所构筑的三人相争的格局便迅速被打破,而如今老三比起这两位兄长来年岁上的确还是差的多了一些,便是自己想要将其拉入相争的局势中,他也根本撑不起这份重任。
这也代表着,在这两年的时间内,太子和礼王之间的斗争会愈发你死我活。
双方无论哪方输了,剩下的那一方就一定是赢家吗?
圣上并不这么认为。
“父皇,儿臣敢为手底下人担保,这份名册绝非从儿臣手上流出。请父皇给儿臣和大理寺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三日,不,两日之内,儿臣一定查出此事原委。若儿臣无用,无法彻查此事。儿臣,便自请退出朝堂,不再让父皇为难。”
“胡闹!”
圣上似乎十分生气,手中原本拈着的珠串砰一声摔在了桌上。
宣明曜能够察觉到,父皇正在隐晦地打量着自己。
她抬起头,正视着父皇的眼神,坚定道,“儿臣没有胡闹,此事的确与儿臣无关。父皇若是不信儿臣,也可让旁人来查,儿臣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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