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宝净堂那块早已破败陈旧的匾额下,圣上久久未曾踏出那步。
江寅只垂着头,半句话也不多说。
他的眼神一直在悄然观察着身旁的程让。
越观察,他就越肯定,这位程大人,今日是特意引陛下前来的。
瞧那眼神里的焦急,几乎快掩饰不住了。
若是此刻圣上回头看一眼怕是立刻就能明白了。
不过,怕是他们这位圣上,此刻心里已经存了接里头那位的想法了。
江寅心里琢磨着如今的局势,越琢磨越心惊。
这程让、永安王和冷宫那位是勾结起来了吗?
那他们是准备图谋什么?
难道,这纪氏当年就是永安王特意选了送入宫的?
为的就是魅惑君上。
一个亲王,一个内侍,一个宫妃。
这是准备谋图那个位子吗?!
江寅的眸子剧烈颤抖了几下,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圣上终于挪动了步伐。
“开门。”
几名千牛卫立刻上前,将门上的锁链取下,那扇陈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来。
纪容卿早就知道圣上在门口了。
在得到霁云的信号后,她便开始跳起了揽月舞。
虽说三年未跳,有些生疏了,但纪容卿有这个信心,只要她跳起舞来,这世间男子都会为其折服。
腰肢有些僵硬地弯下,她的裙摆在月光下漾起撩人心弦的弧度。
虽无乐声,但她的舞步依旧翩翩,连霁云看了精神都有一瞬恍惚。
不过,霁云很快从那种有些迷幻的境界中挣脱,她慌乱垂下头,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
自己明明那么厌恶纪容卿,刚刚都有一瞬心荡神迷之感,这纪容卿身上到底有何妖异,竟是能够主宰人的心神,如此可怕!
纪容卿跳啊,跳啊,跳到身上都有了一层薄汗,可那扇门还是痴痴未推开。
她也不敢让霁云再去门口查探,怕万一撞上陛下进来,到时候就显得刻意。
她也不敢停下自己的舞蹈,怕万一停下的那一瞬陛下就进来了呢?
于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跳,跳到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了,跳到身上浑身都是一股酸胀感,跳到小腹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终于,那扇门推开了!
圣上推开门,就见到了在荒芜的院子中正翩翩起舞的纪容卿。
月色朦胧,让那舞也多了一丝影绰之美。
纪容卿一副受惊的模样回头。
月色下,精心描摹的清淡妆容,让圣上第一时间竟是没有注意到她丰润了不少的身形。
就连程让也是一脸沉迷的模样。
唯有江寅。
他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让表情没露出半点端倪。
这纪氏,怎么胖若两人了?
冷宫里的日子这么好过吗?
还有程让和永安王,他们两个要扶持纪氏争宠,怎么不让其好好保养下身形呢?
还是说陛下有什么自己还没发现的特殊癖好?
江寅不敢再想,低眉顺眼老老实实跟在圣上身后。
“陛下。”
纪容卿的眼眶中瞬间出现了眼泪,惊喜和不可思议同时在那双眼眸中迸发。
她缓缓跪下,宽大的素袍在地上展开一朵素色却潋滟的花。
“庶人纪氏,拜见陛下。”
圣上细细看着这个已经许久未见的佳人。
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因为纪容卿与印象中仙姿玉貌的模样,似乎有了不少的偏差。
但很快,想到自己的打算,再加上见到纪容卿后,圣上心间就开始涌出一股怜惜。
他的目光逐渐柔软了下来。
“起来吧,卿卿,许久未见朕,你怎么如此生疏了。”
听着这话,纪容卿心中一喜。
当年,陛下对自己的称呼,从卿卿变成了纪氏,自己便被幽禁在这宝净堂内整整三年。
如今,这称呼重新换回了卿卿,是否代表自己终于可以走出这鬼地方了。
“嫔妾,不,庶人无颜面对陛下。”
眼眶中含着的泪珠缓缓落下,更添楚楚动人之姿。
圣上轻叹一口气,上前亲手将其扶了起来。
“你既已经知错,朕又如何会不原谅你。”
他看着纪容卿身上那一身单薄的素衣,看着萧瑟的院景,最后视线落在了当初郑明珠去时所住的那间房子一瞬。
圣上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你既已悔过静思三年,朕便恕你出宝净堂。来人,传旨,纪氏复位采女,不,封宝林,另去六局找人将迎春殿昔日纪宝林的住所收拾出来,明日便让其搬回去吧。”
“是!小臣这就去传旨!”
还没等江寅出声,一旁的程让已经兴奋接过了话,忙不迭去六局传旨去了。
江寅却是眉头微皱。
后宫妃嫔的晋位册封,都得由皇后娘娘发明旨加盖凤印,以示中宫之主的地位。
如今,陛下直接略过了皇后娘娘发了旨意。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