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盛不愿承认,平安寺的那一夜,于他来说,格外不同,十分惊喜。恰好,林浅意也不愿意承认,他们其实都一样,都是倔犟入骨的人,都是刻意逃避内心的人。
这一场谋算里,环环相扣,连盛是执棋之人,卷入其中的人,皆是他的棋子。
“如此甚好!”连盛将口中的腥血全数吞入腹中,回笼思绪,将自己谋划的种种说给林浅意听。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独自品尝孤独。不知为何,有些话,有些事,有些秘密他突然想和林浅意说一说。
他就是太孤独了,偶尔需要有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听他说说话。
一定是这样。
所以,时隔很多年,连盛突然想和一名女子坦白内心,而林浅意刚刚好出现,成了他需要的倾听者。
公主府大门紧闭,清照公主不见客。还不等人们回过味来,便听说侯府夫人突发恶疾大去,死在深夜,待奴婢发现时身体已变得僵硬冰凉。
清照公主不见客,侯府夫人突发恶疾大去,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关联,就算百姓好愚弄,可那些世家大族里的人,哪一个会是傻子。再说,苏侯爷在香山休养,不问京城之事,皇帝总得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这个锅,谁来背?自然是死了的侯府夫人,她最合适不过。
真相,在于人为。
事情起因源于苏侯爷提出和离,侯府夫人死都不愿意和离,一时着急,追到平安寺求清照公主做主。
清照公主本不愿理会,可侯府夫人竟以驸马之死来威胁,逼迫清照公主见她一面。不曾想,侯府夫人威胁不成,还敢下药,本欲安排身边的护卫大生对清照公主行不轨之事,侯府夫人好趁机抓住清照公主的把柄,威胁清照公主帮她。
也就是说,侯府夫人一早知道清照公主的秘密。
“苏侯爷赶这个点儿提出和离,就是一个引子吧?”林浅意未见过苏侯爷,只听说他自狩猎场救驾受伤后,就搬去香山,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不见外人。
想到这一点,林浅意顿时醒悟,“苏侯爷该不会该不会不能人事了吧。难怪侯府夫人肥成那般丑样,一看就是内分泌失调,夫妻生活不和谐,这样的女人,久而久之,就变得尖酸刻薄”
这这是他们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讨论的话题吗?他们明明在谈论正事,林浅意的关注点好生奇怪。
“林浅意,你偏离了话题。”连盛心有预感,再不阻止,面前的女子还不知会说出何等怪话来,要是苏侯爷听见,不得气到吐血。
“哦哦”林浅意一脸八卦模样,“将军,您请继续说。”
“苏侯爷秘密入宫,是我奉旨去香山接的苏侯爷。皇上和苏侯爷在君皇殿密谈一宿,皇上还特别恩准苏侯爷留宿在君皇殿的偏殿。”
“侯府夫人在苏侯爷去香山静养后,越发无所顾忌,越发肆意妄为,将苏侯府的里里外外败光。她以苏侯爷不能行人事的隐秘相威胁”
林浅意对那位在香山静养的苏侯爷颇有微词,就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家夫人,胖夫人才跟个疯狗似的,见着人就撕咬。
“原来苏侯爷真不能行人事呀,不过,这位苏侯爷不该自暴自弃,被胖夫人那样的人威胁,简直丢脸,没眼看呀。”背后说人坏话,还说的理直气壮,唯有林浅意敢这样。
“林浅意,你懂什么?当年,苏侯爷为了皇上才不得不求娶那位侯府夫人,其实,这里面更有皇上的算计。后来苏侯爷救过皇上的性命,又主动隐居于香山,皇上对苏侯爷心有愧疚,正是这份愧疚日渐盖过了疑心的风头,苏侯爷才等到今日借皇上这把刀结果了侯府夫人的性命。”提说往事,连盛的脸色更难看、更冷了几分。
人,有所顾忌,才会受旁人威胁。一旦无所顾忌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侯府夫人于苏侯爷来说,就是一条浸染了毒素的尾巴。留着尾巴,迟早祸及性命。断尾,只剧痛一回,可活。
事情一件件串联起来,无论哪一件,苏侯爷似乎都牵扯进去,可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
“林浅意,如你所愿,侯府夫人已身处下等窑子,毁了容貌,毒成哑巴,手脚筋脉尽断,一日三顿膳食里都掺了媚药”
胖夫人的靠山,从来都不是苏侯爷,而是坐在黄金座上的那位贵人。如今,那位贵人要弃了她,就是菩萨也救不得她。
余生,胖夫人将不受控的重复一件事情,就是不知疲惫地接客,为窑子赚银子,直到累死,或病死。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日复一日像个了无生机的木偶一样取悦不同男人,哪怕绝望侵蚀到每一寸骨血里,她也是一滩烂泥地呼吸着。
胖夫人差点害死她,这个仇,得趁着新鲜,赶紧报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为那些冤死惨死在胖夫人手里的女子,伸张一回正义。
林浅意还不知道,因着清照公主的事,她被宫里的皇后娘娘惦记上了。
太子殿下已暗中查明,清照公主在平安寺出事,和将军府毫无关系。林浅意因给怀有子嗣的妾室下药,连大将军震怒,惩罚林浅意去平安寺跪在菩萨的面前反省,抄写佛经为妾室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儿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