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书已经坐在书桌前,顺手掏出烟扔给王教授一根,然后自己点燃深吸一口:“吆呵,还在努力?” “有屁就放!说吧,找我干什么。”中年人站书桌旁边收桌子上的报给样稿。 “呃,我说想在你这里睡一晚上,你信不信?” “我信金山寺被水淹,也不会信你鬼话。” “我被上头开除了。”袁书并不隐瞒。 “真的?”王教授瞪大眼,脸上怒气转为狂喜。 “骗谁也不敢骗你。” “嘿嘿,太好了,老天有眼,这回咱们师徒联手办好新中.华报,横扫申报、大公报!” “办报没前途!”黄师傅摇头:“再说你跟于老师搞的报社都垮了。” “切,民族之崛起,当以开民智,增见闻学实事...” “别,别念那经,我跟你说,你跟老钱他们那一套真行不通...” “屁话,鲁大师也说汉字不废,国之将亡,现在白话已经遍地开花,现在谁还敢说行不通?”说完,王教授从旁边拿出一份报纸,得意地显摆:“教育.部已经通过第一批简化汉字,共计324个,老钱倡导使用新式标点符号、阿拉伯数字、公元纪年法、汉字横行书写等都已提交审批!” 袁书顺手接过来看了看,有些诧异:“不是说要简化两千多字么?” “姆的,被我那本家王世杰那狗杂碎给砍掉了,说是先作试点,再慢慢推广。” “我觉得,主要是那些老迂、夫子们不同意...” “没错,他们说看横排排版书报的时候就老是摇头给人以否定的感觉,还说这竖排的书报看的人就一直在点头,还说摇头是以质疑态度来读圣贤书,必须点头才能表示接受认同...这些混球。” “大家都已经习惯竖着排,竖着看,这是小问题...先不说这个。”黄师傅语气沉稳:“这一两年经济环境有所好转,我打算从实业入手。” “纺织业每天多家破产,化工,矿业还可以搞。”王教授站在书桌边,将半边屁股挪到桌子上,抽了口烟。 “我准备搞一家制药厂...”袁书皱着眉头。 “药厂?炸药,这个我很有研究。”王教授眼前一亮。 “不是,生产西药,救人用的。” “那还是算了,你自己玩。”王教授立即没了兴趣。 “本来就没打算叫你。” “不对,以你的性格不会白到我这里来,别拐弯抹角闷着,有话直说。”王教授不以为意。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拿下赣南部分精钨矿?” “这不行,那边红色分子搞土地改革,咱们去了小命难保。”王教授愣了一下,立即反对。 “你脑子这么聪明,可以加入进去啊?” “你真能想,老头子早年放了话,对红党分子,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理想很有前景吗?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土地分配不公已经成为影响民族觉醒的根源?” “别别别,你这些议论涉红,被人听到要掉脑袋的。”王教授嘴里这么说,表情却根本没有变。 “你觉得,有谁敢来要我们的脑袋?”袁书撇了撇嘴。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你再厉害,能比得过枪炮?”王教授警告。 “精钨矿现在把持在洋人们手中,他们利用买办压低矿价,让当地老百姓空守着金山银山饿肚子,只要你能说通财务部那些大佬,搞张经营许可,再跟赣南的红色游击队取得联系...” “大哥,你能不能别说红字儿?这他姆是要杀头的事儿,我说,你能不能去找别人?”王教授比袁书大十几岁,吓了一跳。 “你不干就算了,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睡一晚。” “不行!”王教授立即反对。 “我住一晚上都不行,亏我以前...”黄师傅立即黑脸。 “今晚必须喝酒,还睡个屁。” “墙上的画呢?”黄师傅忽然发现墙上的某个画框子空着。 “当了!” “你个败家子,那是凡高的画,当了多少钱?” “十个大洋。” “老子要被你气死,你知道那画在西洋值多少?” “多少?”王教授缩了缩脖子。 “两千,英镑呐。”黄师傅短吁长叹。 “啥?那不得值三四千大洋?”王教授有些心虚。 “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就算当...你拿到上海去不行?” “嘿嘿,反正你又不缺这几个钱。走,喝酒,先说好,你付帐...”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穷?”黄师傅将一条小黄鱼丢到桌子上。 “算你有良心...”王教授一把抓起小黄鱼塞进兜子:“老子交了党...” “你参加了红党?”黄师傅愣了一下。 “他们说我不是无产阶级,是老头子的走狗,没觉悟,开除了。” “那你还交党费?” “关你屁事。” “把你上海公租界房子的钥匙给我一把。” “没了,你自己去撬,换一把新锁,到时候把钥匙放在老位置。” “以后,叫我黄海波。” “行,黄老爷。” 两人从小楼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尽。 大街上路灯以及部分霓虹灯散发着光线撕裂黑衣。 省城大街上来往的人流变得稀疏,王教授指着院子里的一辆福特小汽车问:“兄弟的车怎么样?” “还凑合。”黄老爷看了看,姆的,还有血腥味,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让阿金卖的那辆车么?立即大怒:“你是不是把我的画当了几千块,然后买了这破车?” “就知道你姆的迟早会知道。”王教授缩了缩脖子,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