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的吃完午饭,等陈毓出来时,田成武那帮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刚要上车,衣襟却是被喜子扯了一下:
“少爷——”
陈毓停下来,顺着喜子指着的方向看去,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怎么朱炳文还没有走?
确切的说,也不是没有走,那模样,说是去而复返倒更好一些。
一直在那里徘徊的朱炳文身体僵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会被发现,又或者,陈毓的发现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竟是顿了顿,径直朝陈毓身边走了过来。
“小弟弟——”
语气里竟是有着隐隐讨好的意味,哪里有知府公子的半分自觉?
陈毓抬头瞧了朱炳文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那个,你是顾家的小公子吧?”相较于陈毓的镇定,朱炳文却明显有些慌张,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一句话说的喜子同何方都心生警惕,尤其是喜子——方才可是瞧得明白,眼前这人分明和那田成武是一伙的。
“你到车上来吧。”陈毓却是越来越觉得古怪——朱炳文的样子,明显是把自己当成顾云枫了?
难道朱炳文是和顾家有些渊源,方才之所以想帮自己,也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顾家人?也是,可不是从顾家出来后,就被这朱炳文给盯上了。
当然,之所以选择上车,也是陈毓想着,如果自己待会儿真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不会让外人瞧见才是。
看陈毓愿意让自己接近,朱炳文顿时喜不自禁,毫不犹豫的跟着上了车。
甫一坐下,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兜递过去:
“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些,送给,送给阿殊?”
阿殊?陈毓最开始的反应是直接懵了,等意识到什么,忽然觉得不对,大嫂的芳名可不就是叫做柳云殊?
一想到这一点,陈毓整个人都不好了——难不成那掳了大嫂的花花公子就是眼前这个瞧着温文尔雅的朱炳文?!
许是陈毓的反应有些过激,朱炳文也有些不知所措,忙开口解释,却分明有些语无伦次的心虚:
“顾小公子你莫多心,那个,我和阿殊,没什么的,这也就是些包子,干槐花馅儿的包子,阿殊原来最爱吃这个了……”
难道是柳云殊有问题?陈毓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看过那么多人性的丑恶,陈毓实在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许是空间过于狭小,朱炳文的头上已是沁出了汗珠。
“‘阿殊’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她现在是,顾家娘子。”陈毓并没有接,却是盯着朱炳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另外,你怎么不自己交给大嫂?”
这人也不知道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别说柳云殊已是嫁做人妇,便是未婚男女,这么私相授受,传出去,怕是也要出大事的。更可气的是,这人还是托顾云枫转交。
亏得这朱炳文认错了人,不然以顾云枫的脾气,指不定当时就会闹出来。
“我——”朱炳文脸一下涨的通红,却是讷讷着说不出话来,明明觉得这么小的娃娃应该什么都不懂,却还是不自觉解释道,“我真的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阿殊——”
“顾家娘子——”却被陈毓打断,冷冷的提醒道。
“是,顾家——”朱炳文神情更加黯然,“娘子”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吐不出口,半晌颓然道,“她,不会要的——”
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阿殊的性子,虽是瞧着软软糯糯的,内里却是再刚烈不过。
又是柳夫子一手教导长大,即便因为救命之恩不得不委委屈屈嫁个武人为夫,可既然已经嫁了,就断不会做出反悔的事来。
还记得当初在那株香气氤氲的槐花树下见到阿殊时的情景——
那会儿自己才刚八岁,父亲进京赶考,连续数年未归,娘亲一个人上有公婆孝敬,下还有自己要抚养,家里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那次自己之所以跑出来,也是因为娘亲病的狠了,病的昏昏沉沉时一直念叨着想吃槐花馅儿的包子,只是那槐花太高了,自己又没吃饭,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爬了好几回,都功亏一篑。
然后眼前突然一花,一个背着背篓头上还戴了个槐花花冠美的和仙女似的小女孩从树上溜了下来,那背篓里满满的可不是装满了槐花……
也是吃了那顿槐花包子后,娘的病竟然慢慢好了。
也是从那以后,自己就经常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始终有一棵散发着香气的槐花树,还有树下那个美丽的女孩子……
等自己长大了,也好容易拜入柳夫子门下读书,更幸福的是终于可以经常看到阿殊了……
总想着只要努力读书,终有一日,自己能站到可以向柳家求亲的高度。却不料考中进士的父亲回返,并带了自己和娘亲离开,等自己终于考中举人,想要央人去求亲时,才知道,阿殊竟是已许了人,许的还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
“这么说,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陈毓如何看不出朱炳文的痛苦,却是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相反,心里一块儿石头终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