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府西花厅,此刻却是聚集了一大帮子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忠顺王爷的驾临,商议做出应对之法。
长史官蒋大人以及一个王府别驾宋大人正支使府上小厮长随给来客端茶倒水,准备点心吃食,但众人此刻都是无心品尝,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昨日登基大典上的事。
“蒋大人,王爷怎么还不来?”一个身穿六品鹭鸶补服的官员等的有些发急,当下便问起王府长史官来。
蒋长史认出这人原是王爷府上外放出去的奴才,原先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的,现如今在外头混了个六品主事,反倒有些拎不清主次,对他颐指气使起来。
宋别驾知道蒋长史这人脾性,忙上前打了个圆场,笑道:“不急,王爷去请人去了。”
“请人?”那六品主事一愣,又环顾四周,“这人除了那几个实在走不开的,不都来齐了嘛?再说咱们今天聚集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王爷的大事,怎地好请别人过来?”
“你是觉得王爷应该听你的喽?”蒋长史眼睛一眯,冷肃道。
“不敢。”六品主事忙拱手朝天,“我就怕迟则生变。”
“放你妈的屁,什么迟则生变!”蒋长史破口大骂,当即抓起一个杯子朝那主事的脸砸了去,所幸那人反应快,可即便如此,里头滚烫的茶水也是溅了他满头满脸,疼的他哇哇大叫起来。
离他近的几人也都被波及到,不过碍于长史官的威势,不敢吭声罢了。
“你不过一个王府长史,竟敢辱我?我可是朝廷敕封的六品官员。”
“我看你是忘了根本,一条狗而已,现如今反倒攀咬起主子来了,来人呐,给我将他的官服扒了,拖下去打!”
一声令下,当即有王府扈从上前将这六品主事按倒在地,当着一众来客的面扒了官服,见他还要叫喊,蒋长史抽过一人腰间的笏板,对着此人的腮帮就左右两下。
“啊!”
惨叫声未落,便听帘子一响,一个长随进来报说王爷过来了。
少时,忠顺王带着两个人进了院子,众人一齐张眼向外瞧,只见忠顺王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和一个灰头土脸,好似刚从牢里捞出来的囚犯。
“那不是清虚观的张道士吗?”
“确实是张真人,听说已有九十五寿数。”
“后头那人又是谁?”
“瞧不大清面貌。”
蒋长史冷眼看那张道士,虽是耄耋之人,可瞧着才六七十,鹤发童颜,步履健捷,穿着件八卦鹤氅,头戴混元帽,手执一把绦丝拂尘,仙风道骨,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审视着槛内人。
众人将忠顺王让进来,那六品主事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当即呜呜呜叫唤起来,忠顺王看向宋别驾,宋别驾将刚才发生之事一字不落全盘道出。
“也是该打!”一句话便让六品主事垂下了头,慌忙辩解道:“奴才是关心则乱。”
“好了,宋别驾,你带他到后堂去。”
“是,王爷。”
蒋长史心想这张真人与那荣国府贾家渊源颇深,勉强算作北静王府一系,现如今来了自家府上,还是王爷亲自扫榻相迎,一时分辨不清王爷想做什么,于是上前拱手作揖道:“仙长不在山中修道,来这锦衣繁华从中所为何事呀?”
张道士会心一笑,略一躬身,淡淡言道:“修道者不在乎山中人间,只因万法皆是道。”
蒋长史笑道:“仙长既言万法是道,想必也会些看人面相,推演命理的小道了,听闻那王氏子初入贵观时,与仙长有过数面之缘,不知仙长当时是如何说的?”
张道士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不会听不出人家话中之意和话外之音,于是机变道:“那王氏子当年高中探花,天资卓绝,亮拔不群,如那山间之溪流,江心之明月,只可惜锋芒毕露。”
“山间之溪流,江心之明月?好高的评价!”蒋长史心道,随手又指向张道士身后之人,点道:“他又如何?”
张道士踅步转身看向那人,并不认识,细细打量过后回答道:“此人戊唇月口,凤目蚕眉,耳轮如珠,原是极贵之相。可惜鹰鼻权腮,略有破相,中庭气隐,心多杀机。恐不日便有一厄数,若渡得过,日后坦途无尽,重临殿阁也未可知,可若渡不过,那便是不能言之事。”
那人听罢,朝着内堂忠顺王爷的方向睨了一眼,胸中又吐出一股浊气。
“雨村,你可明白?”蒋长史看向那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贾化贾雨村。
他被放了出来。
“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来面见王爷,之后便看你的造化了。”
“是。”贾雨村点头称是,躬身告退而去。
“张真人请!”蒋长史命众人让开一条路,请张道士入了中堂。
有阿谀者见张道士有如此相面工夫,不禁起了心思看向坐在主位的忠顺王,但还未开口,便被蒋长史喝住了,“区区小道,焉能用于殿下?想死自可找棵歪脖子树,挂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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