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不久前王攸那不似作假且厌恶的眼神,探春怎么都控制不住滑落的眼泪。
她压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会遭到那样的待遇,这还让她日后如何在这个府上立足。
“姑娘,不好了。”翠墨从外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娘,林...”
探春这才想起当时林黛玉裙子上沁出的血,不由心头一震。
“姑娘,林姑娘小产了!”
如此消息真若晴天霹雳,把探春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场瘫坐在地上,而后掩面大声嚎啕起来。
她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纵然此前无错,可林姐姐的孩子......
想到这,探春痛苦的闭上了眼,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又滴落至地面。
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侍书和翠墨两人尽皆心疼的看着探春,但也都一筹莫展,只得各自叹息。
......
石夫人本为王子腾之死而伤心欲绝,陡然听闻林黛玉小产的消息,更是悲从心来,难以自持。若非此刻是非常时期,她势必要追究那些人的责任。
“太太,此事怕是与那三姑娘有关。”回话嬷嬷左顾右看,见场间无人吱声,便卖弄起来,将当时的情景基本再现了一次。
石夫人看罢,当即皱起了眉头,余光朝着场间一人瞥了下,那人慌忙上前回禀道:“大爷并未进三姨娘的屋。”
“疏影,去把那丫头给我叫来!”石夫人当机立断,她是没空去一一追究责任,但做了多年当家主母的她,却是敏锐的嗅出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来,就算为了儿子王攸,她也有必要看看这里头有没有暗藏祸心。
......
紫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正给林黛玉擦拭身子,望着自己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双手,她真的把自己恨死了。
她不敢想象林黛玉再度醒来后,会如何面对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紫鹃!”
王攸的声音陡然自身后响起,吓得紫鹃双腿一软,当即转身跪下来求饶告错。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是我没能及时明白她的心思。”王攸虚抬了抬手,示意紫鹃起身。
“攸大爷......”紫鹃还想说点什么,但被王攸打断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紫鹃看着王攸疲惫不堪的面色,也知道他心中不好受,于是点头急急退了下去,甚至还贴心的拉上房门。
王攸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妻子,缓缓的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并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慢慢的摩挲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王攸自顾自的说道,“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和她。父亲的死很突然,也很意外,我只觉得天塌了,我想那种感觉你应该也是体会过的。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有些事我做不得主,身为人子,又怎能不尽孝呢?母亲的事如此,眼下的事亦是如此。我总要求你能理解我,可却疏忽了你也是一个女子,会介意,会嫉妒。毕竟在这世上,在这洛阳,你只剩我这么一个依靠了。”
王攸贴上脸,凑上前在黛玉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回身端了一张锦墩坐在床边,继续道:“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有着恐惧,确切的说我害怕那一天的到来。自从老师去世那年,我就开始为将来谋划,希冀能躲掉所谓的劫数。我不断的规劝父亲,不断的约束自身,不断的去讨好天子,为的就是移开头顶的剑。可事到如今,却依旧改变不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了。”
“父亲还是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王攸牢牢的抓住黛玉的手,“我怕,我害怕下一个会是你。我之所以给霖儿取名霖,不单单是取其寓意,更是感谢上天把你还给了我。”
“父亲生前有意让我再度入仕,我并未答应,只因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让我们的霖儿走和我一模一样的路。或许这样对他不公,但却是能保全他的性命,你应该没忘记我所求的不过是‘平安’二字。我现在还没弄清楚父亲的死意味着什么,但我从他最后给我的交代中来分析,他和天子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交易当中便有我的命运。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兴许召我入仕的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王攸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同时也算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从而找寻出一条生路。
夫妻二人十指交错,但王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眼下他的心很乱,不光光是府上事情繁冗复杂,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迫,他不能倒下,更不会屈服,只因往前挡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大伞已经没了。
风刀霜剑,扑面而来。
王攸见黛玉睡得踏实,嘴角不由一撇,松开手并给她掖好被子,便欲转身离开。
“夫君......”
尽管声音很轻,但王攸听的真切,他立刻看向黛玉,后者仍紧闭双目,嘴里喃喃自语。
“我在,我一直都在。”王攸再度抓起妻子的手,牢牢相扣。
许是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林黛玉缓缓睁开双眼,此刻的她还很虚弱,但腹中的空落感让她意识到孩子已经没了。
此刻,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