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这便是探春,宝玉的妹妹。”腾云斋内,王子腾看了一眼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探春。本着对尊长的敬重,探春施了一礼。
“你母亲是何人?”王子腾不冷不热的问探春道。
探春很是紧张,她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金陵王氏真正的掌权者,更为关键的还是朝廷一品大员,内阁大学士。
王夫人想要代探春回答,不料却被王子腾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你父亲难道没教过你,长辈问话要立即回答吗?这就是你国公府的门风吗?”王子腾声音充满威严和迫人的气势,压得探春喘不过气。
探春牙关紧咬,全身颤栗,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她是赵姨娘所生,也恰是这么一瞬间,那股压在肩头的威势便如潮水一般退去,然而王子腾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探春如坠冰窟。
“一个妾所生的丫头,真不知攸儿看中了她哪一点?”
王夫人陪笑着解释道:“这丫头虽是姨娘所生,但自小便由我养在跟前,方才哥哥说起她老子教导,其实这些孩子与老爷都不甚亲近,自是怕生了些。”
“嗯。”王子腾微微颔首,又道是:“终究是不如咱们王家。”
王夫人一时也不好反驳,毕竟她出身王家,怎会说娘家的不是,于是转了话头问起侄子王攸在洛阳如何。
王子腾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不过王夫人从中听得出来颇有怨言,当下便宽慰道:“兄长也不必太过苛责,攸儿处事一向稳重,纵有一时不察之处,想必也是受人蛊惑。”
“受人蛊惑?”王子腾脸上闪过一抹讥诮,“他要真是那么容易受人蛊惑,我当初也不会同意他离京南下。说到底,他除了会给我遭来麻烦,一无是处!这丫头的事就是例证!”说着,便是指着探春问道:“你和他究竟有何瓜葛?”
探春陡然被提问,脸色吓得一白,忙摇头如实道:“并无瓜葛。”
“大胆!”王子腾怒斥一声,好似审问一般拍起了桌子。
探春求救似的看向王夫人,可也正因这一眼,反被王子腾当庭抓住,责斥道:“你看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你生母,若她能相助于你,何必求到我这里来。”
“我......”探春最终被吓哭了。
王夫人不忍心间探春遭受这般屈辱,刚要反驳,只听王子腾说道:“连这点屈辱都承受不了,还想着做王妃?只怕还没走到人家的地盘,便是死在了半路。”
“快抹去眼泪,你舅舅这是在救你。”王夫人掏出手帕,一面给探春擦拭眼泪,一面出言安慰,并转头看向王子腾,祈求他看在探春还是孩子的份上,不要把话说的这般露骨和严重。
然而王子腾却没给她二人留任何情面,不耐烦道:“我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妹妹还是带着她快些回家去吧。”
王夫人看着屋外天光日盛,时辰尚早,只王子腾的意思却是逐渐明朗,似乎并不愿为此趟这趟浑水。
“走吧。”无奈之下,王夫人只好搀扶起探春,欲往外走。
探春很是绝望,深知若是回家去,那就只能等着外嫁番邦的那一天了,别无他路,此径无异于等死。
“你愿不愿意......”泪眼朦胧中,探春仿佛看见王攸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是那一日,荷花池边,沁芳闸桥上,少年对她说的话。
“我不能对不起林姐姐啊。”贾探春内心呐喊道,同时也是在逼问自己的心,迫使自己让步。可事到临头,她发现已无路可退,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妹妹,这是聘书,你且收下。”林黛玉的声音兀然出现在脑海中。
“林姐姐,你......”喉头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探春抬头看向王子腾,这个人是攸哥哥的父亲。
“只要不让我外嫁番邦,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探春将全身所有的力气化作这一声哀求,继而又对王子腾重重的磕头,以表诚意。“请求您救救我,我愿意,我愿意啊!呜呜呜......”眼泪止不住的自脸颊上滑落,她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摒弃那可笑的尊严,什么主子奴才,这一切在真正的当权者眼里就是笑话。
就好似现在,又好似那天南安太妃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堂而皇之的说出要自己代为远嫁番邦,自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宝玉口中的物件。
她想活下去,她想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作为一个物件,被人抛来抛去。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是!
“你能带给我王家什么呢?除了灾祸我看不到别的,至于你的这具皮囊,我更瞧不上。说句不好听的,一条贱命罢了。”王子腾压根瞧不上探春,若是仅凭一句愿意就答应了她,那也未免太便宜了她,反倒显得王家随意。他看出这丫头有傲骨,若是换作男子,那倒是值得称赞,可却是个丫头,这就极容易成为祸害。
女子要的是顺从,更何况还是个妾!那更是容不得。
这丫头仰仗的不过是那一份聘书。
王夫人看不懂,明明探丫头已经服了软,可兄长依旧不依不饶,绝不松口,甚至还百般羞辱探春。
探春茫然无措,心如刀绞,眼神空洞且失神的望着地上的青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