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纱帘的庭院虽深,可红霞满天,烧云叠嶂,给这间两层的外书房漆上一层金光。眺目望去,还能看见府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和来往买卖的客商以及那道远在天边隐在云雾中的黑色城墙。
少女端坐在椅子上,凑着窗外照进来的霞光正翻看着手中的一本花皮子账册,而在小杌几上还有两方小印躺在匣中。
这是王氏满府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一个月来在膳食方面的各项开支及花销去处,一行行,一列列,清晰明了,小到一斗米的市价,大到一桌酒宴的花销,等等不一而足,但也可见记述此账册之人细心周到,是个有才之人。
“咳......”少女觉得胸中气不畅,便是轻轻的喘咳了一声。
“奶奶,先喝口水歇歇吧。”清影端了盏茶递到黛玉手中,劝说道。
林黛玉浅浅的对清影笑了笑,然后又看向她身后侍立的琼玉,指着手中的账册说道:“这事物应该花了你不少精神吧,真不知夫君他是怎么调教出你们这些丫头的?皆是各个不俗,有能耐。”
琼玉面色微变,忙回话道:“奶奶谬赞了,这些只不过是奴婢按着大爷的交代做的。若是比起这个,我定是不如奶奶当年从江南带来的绛墨。”
林黛玉见她这般自谦,一时反不知要说些什么了,是故垂下了鸦羽般的睫毛,将精神再次投入到眼前的账册之中,心里也盘复起大致的数目来。
清影怕黛玉看多了伤神,不免耽搁了回头去寿华堂石夫人定省的时辰,提醒道:“奶奶,再过半个时辰便要掌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毕竟是前院,若是太太那头问起来,怕是......”
林黛玉闻言,先是怔了一下,当即合上账册起身准备下楼。临走前,她并未忘了将那搁在小几上的两方小印一并取走。
“清影,这外书房素日是谁看管的,现在又归谁看管?”林黛玉突然问道。
“素日是归跟在大爷身边的一名叫川儿的小厮看管,现如今是由石三代管。”清影如实答道。
“石三?他是何人?”
“这石三是太太陪房石柱家的儿子,是个家生子。去年大爷出任江南时,这小厮石三便一并跟了过去做事,只是去年年底被大爷从江南提前安排了回来,是和薛家大爷一道乘坐大海舫回京的。”清影一面收拾起账册交到琼玉手中,一面释疑道。
“我能见见他吗?”黛玉突然问道,“只是想特别嘱咐他一些事!”
清影和琼玉见黛玉神色严肃,心里皆是一凛,皆是意识到可能是王攸的交代,于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琼玉将手中的账册递给了清影,匆匆出去寻了。
待琼玉离开后,清影试探性的望了黛玉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收回目光。
“那些挨打的人现如今怎么样了?可派人去瞧过?”趁着当下无人,黛玉问向清影,然而清影却摇了摇头,说道:“命令是太太下的,至今无人敢过去探望,不知一二。”
黛玉长叹了一声,也未再问。
约莫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只见琼玉领着一小厮走了进来,小厮正是方才说及的石三。石三低着头弯着腰在门外便给黛玉跪了下来,嘴里喊道:“石三给大奶奶请安!不知奶奶有何吩咐?小的立马去办!”
清影想着刚刚黛玉的一声长叹,便是揣摩出了黛玉要说的话,于是当下做主绕过屏风替黛玉说道:“奶奶想请你帮个忙,只是这个忙你得仔细着些,这也是大爷的交代,虽说大爷现如今不在家,可是你们也不要小瞧了奶奶,更不要忘了太太和老爷。”说罢,便是戛然而止,等待黛玉说明事由。
趴在地上的石三虽不明就里,但也明白如果主家万一有什么不测,作为家生奴才出身的他同样在劫难逃,自然不敢生出任何违逆反抗的心思,更何况眼下出事的是大爷,而不是老爷。
按着某些人的想法,这王家的天还没塌呢!
“是!小的不敢!”石三应声称是道。
“你们大爷去江南究竟做了什么事?”此刻黛玉出声问道。
“小的不知奶奶问的是何事?”
“有什么便说什么,尤其是官面上的。”林黛玉蹙着眉给了一个方向,自打这日上午解出了那‘求文’二字的真意,她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要找印证,于是便有了当下的这一幕。
石三脑海里快速的回想起来,只是他知道的大都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万一合不了黛玉的心意,岂不是反倒得罪了,是故掩饰着回道:“小的不过是个给大爷端茶倒水的奴才,并不知晓官面上的事情,小的只记得大爷出任江南御史之际,那些个地方上的官员皆是毕恭毕敬,少有得罪的。就是有,那些个人在得知大爷的身份后,也都像乌龟一般缩了回去。此外,小的是在去年腊月里回京的,当时并不知道大爷会在年后回京的事。”
“得罪大爷的那些人和事你在回京后可曾与太太一一回明过?”林黛玉听到此处,脸色陡然暗了下来,她想起了王攸背上的那些伤疤,可碍于礼数,自不好向一个不知内情的小厮透露此事,以免在眼下这个多事之秋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石三神色如常的继续回道:“小的是去年腊月二十六回的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