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了其他孩子。
“那孩子也一样,和我一样他记得所有事情。”
砂金喃喃自语,他忘不了姐姐的话,也忘不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如何凄惨,身后的声声尖笑又是如何同梦魇一般伸出魔爪。
砂金拖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迷宫,还要继续往前,就像过去那样,往前,往前绝不回头,苦痛与记忆穷追不舍,未知与恐慌拦在身前,人生拖拽着人的脚步,犹如一滩泥沼——一望无际的岸就在眼前,直到完全沉没前的最后一秒,我们不停跋涉。
“先生,是你吗我听到了皮鞋的声音。”
砂金又一次找到了卡卡瓦夏。
“啊,真的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你总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让我很好奇,跃跃欲试。可惜没能再多认识你一些,我们该告别了,你玩得还开心吗?”
“你要回去了吗?”
“嗯,我该回家了。天色开始阴沉,要下雨了,我不能让大家担心。”
“你的家在哪里?”
“真是个怪问题。家就是有爸爸、妈妈、姐姐在的地方”
开始打雷了
“就在这片梦里。”
砂金仿佛从恍惚中忽然惊醒,然后叹了口气。
“这片游乐园,这片美梦,真的很安详。所有人都喜欢它。”卡卡瓦夏说着,“可是先生为什么你不喜欢?”
“因为他们不在这里。”
“那他们在哪里?”“他”走出来问道。
“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只是答案没有意义。”
“不。我不知道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安全。”
“可我们都累了,我,还有他。”未来的自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卡卡瓦夏身边。
这一刻,砂金微微睁大双眼,漂亮的眼眸有些颤抖,某种糟糕的想法出现在心中。
幻觉?
但无所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冲上去质问未来的“自己”,究竟在未来看到了什么。
他应该很安全拉帝奥亲口告诉自己的。
那位教授看着可不像是会随意欺骗他人的人。
但砂金很快就冷静下来,未来是不确定的,那孩子总是如此笃定,未来是由现在的人确定的。
无论眼前看到的是幻觉,还是事实,所谓未来早就开始改变了。
关于这件事,宇宙中的学者总在未来既定和未定两种看法中摇摆不定。
黑塔女士在孤波算法难题中得到了一个常数解,它是一个阈值,宇宙的不稳定指数超过它,那么未来就是不可知的,如果宇宙的不稳定指数低于它,那么未来就是确定的。
那孩子说:“可黑塔女士得出来的常数会因为各种影响而不断变动,这本身就是未来未定的证明。”
砂金深呼一口气,看向对面,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他问:“留在这里是多久?”
“永远,我们会和你一起,永远留在这片梦境中。”未来的“他”回答。
砂金沉默下来,看向了卡卡瓦夏,他蹲下来,轻轻抚摸他的头顶,用柔和的声音问:
“卡卡瓦夏,如果有一天,你做哥哥了,你会怎么做?”
“那我要像爸爸、妈妈、姐姐对我那样对弟弟!”卡卡瓦夏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就够了。”砂金重新站起来。
“你总会赢下去,你从未输过——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非得是你?”未来的“自己”说,“如果一个幸运儿的奇迹,全部建立在所有他所爱之人,甚至更多人的不幸之上如果你带来的每一场雨从不代表母神的宽恕恩赐,而是一次又一次无意义的死亡。那你我究竟是犯了多少错误,才要出生在这世上?”
砂金沉默下来,猛然吸入的空气犹如刀子一般刮擦着气管和肺叶——十数秒后他才抬起头:“现在,这些并不重要。”
“现在他还在,我要像爸爸、妈妈、姐姐对我那样对他。”砂金说,“过去无从改变,未来尚未可知,他教我的,他总是这么说:去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在宇宙这样宏观的尺度下,个体实在太渺小了,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我自己,所以扪心自问,我要这么做。
“当两个孤独行走的灵魂脚下的道路交汇,于是他们彼此之间,都找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安慰。”
“很好那我在前面等你。”“他”走了。
砂金又看向卡卡瓦夏,还有一段路程,过去的自己永远会呆在自己身边。
于是,砂金站起来,对着一旁的墙板,应着卡卡瓦夏的要求,他独自拍了一张照片,又蹲下来,伸出双手
——“来对掌吧小鱼,我来教你哥哥家乡的祝福。”
“好。”
“来,跟着我念。”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砂金哥哥,这样子合掌是来自你家乡的传统吗?”
是的。
这是对芬戈妈妈念诵的祷文,是对家人的祝福。
我们用这对掌心触碰每一位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