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平这紧拧的眉梢,只是用他圆润的指尖滑过了徐哲的眉骨,反复摩擦着徐哲的睫毛,指腹又在徐哲的眼眶处,用力的压了几下。
维持着这个姿势半响,原随云没有再动作。
不算平稳的喘息声,随之时间的流逝,渐渐规律了下来。
直到这呼吸彻底平和的那一刻后,原随云才换了个姿势。
他的手穿过徐哲的双膝以及腰部,将徐哲抱了起来。
他离开了房间,推开了门,原随云看不到月光,见不到夜色,只是由风的凉度,去感知此时的时刻。
明明看不见,怀中又抱着一个与他体重一般的成年男子,可原随云的步伐却是无比的轻盈而灵巧的,在九曲幽深的小巷中穿梭自如。
他抱着徐哲一直走,一直走,走出了小巷,走过了夜间无人的街道,走向了那家名为百惠楼的客栈。
百惠楼。
此时,已是子时过半。
一个时辰前,便有店小二来道:客官,你这是要回房休息,还是就在这儿坐着啊?需要再来点啥子吃食不?
叶枫晚又要了一罐温酒,三叠小菜,两个馒头。
然后,他便继续在二楼的大厅,靠窗坐着,偏头看看月色,垂眸继续饮酒。
此时无人,他也不再板着那副冷冰冰的面容。
叶枫晚单手支着下巴,嘴中漫不经心的哼着小调,唇边噙着一抹散漫而无趣的笑。
他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戳戳面前的那些残羹剩饭,又时不时的向窗外再瞅几眼,若不是考虑到客栈中的人都歇息了,他真有点手痒的想吹笛一曲,他的沧海行已经有许久不曾奏乐了。
纵然此处无涛,却是明月多情,柔光一地。
千叶长生静静的躺在桌上,叶枫晚白皙修长的手覆在剑刃上。
他一下一下的摩擦着冰凉的剑,想起了徐哲,又想起了颜医。
颜医此刻,是仍然在行医呢,还是夜色太晚,干脆在病人家住下了呢?
叶枫晚的思绪又飘远了些,说起来,自从与颜医相识以来,这还当真是他们头一次分开。
颜医对他的确很好………便是比起当初的徐哲,也绝对不遑多让。
叶枫晚敛下眼皮,视线下移,不禁又瞥向了腰间挂着的金色袋子。
这袋子也是徐哲给的,里面装满了铜板以及碎银。
正在叶枫晚胡思乱想之际,却突然见到黑暗的远方,正有着一个人影,缓步朝客栈走来。
夜间人少,这一个人,便成功的将叶枫晚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他放下酒杯,走到窗边,探出头倾了倾身。
万籁俱寂,无虫啼鸣。
夜色是朦胧的,月光下的黑影又延伸出无数的影子,厚实错乱的交叠在一起。
那人踏着一地黑暗而来,又渐渐的走到了月光之下。
先是发梢,再是眉宇,后是鼻梁与双唇,然后是脸、脖颈、衣领、以及……
在那人完完全全的被月光浴了全身的刹那,叶枫晚的瞳孔便猛的缩了几分。
他本能的抬起了脚,想要轻功飞下楼,却不知为何,在他即将动作的那一刻,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脚底下落,叶枫晚捏紧了窗边的木栏。
他并不认识这个踏墨而出的人,但是他认识这个人怀中抱着的那个人。
那人的半边脸靠在了陌生男子的怀里,另外的半边脸,正好朝着客栈的方向。
这张脸,叶枫晚有些陌生,与最初的徐哲相差不少。
但同时,叶枫晚也对此感到无比熟悉,因为这张在月光下添了几分朦胧氤氲、似神似仙的脸,便是他朝夕相处了五月之久的颜医。
陌生男子的怀中,正抱着不知为何而昏迷不醒的颜医。
似是察觉到了他注视着颜医久久不动的目光,陌生男子突的驻了足,停下了脚步,又继而抬起眸,冲准了叶枫晚的方向,冲叶枫晚微微一笑。
笑罢,脚底生风,轻功顿起,不过衣袖飒飒作响之间,似是怀中无物,陌生男子轻飘飘的飞上了客栈,脚底栏杆一踩,便入了二楼大厅。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这人落地的位置,恰好就在叶枫晚的身前两尺。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叶枫晚拿起千叶长生,便向后退了两步。
叶枫晚捏紧剑,蹙着眉,目光扫在那昏睡之人的身上,没有先一步开口。
陌生男子没有急着将徐哲放下,而是仍将颜医稳稳当当的抱在怀中。
叶枫晚细细打量过去,只见此人容貌俊秀,雅人深致,气质温润,唇边笑意清浅,便是看了这人两眼,便有一股春风拂面的舒适感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的便想与之交好。
最重要的是,这人抱着颜医,但对颜医并不像是有恶意。
心中挂念着颜医,见对方只是抱着徐哲,却迟迟不肯开口,叶枫晚终是先行启开唇,声色冷而硬,沉而冰,缓声道:“多谢阁下深夜带颜医回来,敢问阁下名讳。”
陌生男子垂下眸,拦住徐哲腰部的手臂,上移至了双肩,生的极好的五指,缓缓的摩擦着徐哲脸上冷冰冰的面具。
对方明显是不急着搭理他,或者说在故意晾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