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太多了。”
被放下的曹正德一溜烟跑回狱中,主动将牢门一关,又说:“大人何不迟些再来?”
在他隔壁的孙楷“噗嗤”笑出了声,以往一直是他千方百计往狱中来,没想到曹正德也有今天。
在生死攸关的问题上面,曹正德还算是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说出秘密。
高萱双手环胸看了一眼曹正德都快哭了的模样,唤起:“虞敬!”
后腰上携着一柄长剑的虞敬,不知何时混入人群之中,他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高萱。当他听见高萱的呼唤,几步出现在人群之中,来到了高萱的面前双手作揖,“大人。”
“此人就交给你来询问,务必要问出有价值的事情,若有人贸然进入,你杀就是了。”
虞敬一愣,“我不太合适吧?”
真不太合适,虞敬心想,他可是楚国人啊。
原本是受命来保护高萱,顺便将她骗回楚国。
然而高萱一直都是知人善用,从山水关到商州城,她把他的价值发挥至最大。而他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利用,帮了魏国一个又一个忙。
如今,高萱又让他来魏国的机密枢纽,廷尉府的诏狱,询问曹正德关于纪明昌一事……
虞敬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你最适合了。”高萱含笑劝慰。
说完,她说走就走,留下虞敬凌乱地看着他们这群庭卫的背影和狱中向他招手的曹正德。
高萱的这步棋委实也超出了南司礼的预料,她连忙问起:“正监,那人是?”
“我身边保护我的剑侍,当今世间年轻一代的高手。”高萱毫不吝啬的夸赞虞敬,甚至还有点小骄傲地说起。
南司礼错愕,原本她还想若发现危险就挟持钟治要好了,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高萱凑到南司礼的身边,环过她瘦弱的肩膀,就像是好姐妹一般,她在她耳边,亲昵地小声说道:
“司礼莫要紧张,我知道你以前是听路闫师叔的主意,潜伏在纪明昌身边做暗子。”
南司礼看向高萱,而高萱则是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继续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放心,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会帮你的。”
……
……
南司礼或许是想起四年前的那场春雨。
她第一次来到了魏国的京都长安。
在魏国边境长大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城市。
即使是在落雨的时候,匆匆往来的百姓们似乎也从不会停下脚下前行的步伐。
她听了某人的建议,在长安城内问了很久,才找到了沈相的府邸。
她在沈相的门外遇到了一位中年男人。
她听见中年男人与其他人的对话,知道了那人便是圣人的弟子,她这才以为他是沈一正,便跟了他一路。
男人身着体面的衣服,不像是她一般,浑身肮脏衣服廉价。
可她一路跟着,见到男人遇到乞丐会从怀中取出银钱,遇到苦命的菜贩又会拿钱买上一两样东西。
她看着他,总觉得,能感觉到丝丝缕缕同类的气息。
像是穷苦出身,所以才会对一切苦命人怀着怜悯…
……
“司礼又在想什么?”
高萱冷不丁地问起,将南司礼从回忆之中唤醒。
她抬眸一看,发现高萱带着他们来到了齐慈心的狱前。
那位坐在狱中稻草堆上的姑娘,双手环膝仰望着小小的落着阳光的透气窗口。
高萱极其自若地宣读对齐慈心的判决,将这桩复杂的案子轻飘飘地落下了帷幕。
“姑娘虽杀了人,但事出有因,且姑娘杀的乃是害国的蠹虫,因此姑娘非但无罪,更是有功!”
“我……无罪?”齐慈心呢喃。
“当然了!姑娘本就无罪!”
齐慈心问起:“那,如果还有像我这样的父母双亡的姑娘,她们若遇到了与我一样的事,可她们杀死的却不是卖国贼,那她们也能像我这般无罪么?”
高萱缓缓地蹲下身,看向那位看似羸弱的姑娘。
她与其平视,温柔地说道:
“姑娘,因为您,我们魏国有了一条新的律法。从今往后,女子的婚嫁,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再是他人为女子做决定,而是女子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决定。若有强迫女子婚嫁的,女子大可上廷尉状告。”
齐慈心眉头一蹙,又问:“可是世道都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啊,那她们又怎么状告这些呢?”
“姑娘,其实有许多东西,我们得自己争取。世道说不能,难道世道就一定是对的么?”高萱缓缓起身,做了手势,示意身侧的庭卫上前开门,放齐慈心出去。
高萱还有很多事得处理,因此她并没在这儿停留多久,与齐慈心说过多劝慰的话语。
在她看来毕竟律法都争取落实了,狱中的姑娘却在问世道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之事。
如同是泄洪,大家劲往一处使,才能冲垮根深蒂固的偏见。而不是仰仗几人的力量,将希望建立在别人身上,自己却做一个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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