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深夜。
是姜楠穿越的第二十二天。
也是姜楠觉得,最漫长的一次穿越。
她倚靠在瞿大夫房间外的石柱前,双手交错收入宽袖,仰望着天际的茫茫飘雪。
商归进去与卧床的瞿大夫商谈。
瞿大夫似乎早有预料商归今夜会来似的,早早的安排管事在门口相迎,屏退了左右。
而姜楠看出他们需要一个私密的聊天环境,便婉拒了入室稍坐的建议,而是站在门外,身披大氅,望着风雪。
……
“殿下…”
不过是一日的时光,瞿大夫鬓边的白丝愈加变多。
他额上系着绷带,身着里衣,苍老的手掀开被褥欲要踏出。
干枯的脚刚是踩在燃着地龙的柔软兽毯之上,商归当即上前,隔着宽袖扶过瞿大夫的手,“瞿大夫卧着说吧。”
瞿大夫摇了摇头,“礼不能废。”
说着,他固执地离开床褥,赤着脚踩在兽毯之上,在昏暗幽静的房间里,稳稳地跪地,磕头说道:
“多谢殿下深夜来访,看望老臣。”
商归蹲下身,隔着衣摆搀扶起这位老者,“瞿大夫起来说吧。”
接着,他将其搀扶到床上,随后他搬来一张凳子,坐在老者的面前,双眸带着些许疑惑,说道:“今日思来,本王蓦然发现一件趣事,想说给瞿大夫听听,瞿大夫可有闲情?”
瞿大夫低下眸子,双手紧紧的捏住衣摆。
“事情,当从三年前路林弑父开始说起。三年前,路林弑父,离开了长安,逃到了欢都。三年后,瞿是非加害温穗衣,致使温穗衣流落欢都。半年后,本王与瞿是非一同去往欢都寻温穗衣,救她回长安。”商归缓缓一顿,“瞿大夫,你说这些事情之间,哪个词出现的次数最多?”
“…欢都。”
“那,你们想让本王发现什么?”
瞿大夫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台旁,那尊常青的迎客松,毫无逻辑地说了一句:
“殿下去过幕岐城么?”
商归目光深沉,他猜测道:“难不成,三年前路林弑父,目的是欢都。而如今瞿是非走的这一步,是为了去到幕岐城?你与路闫先生,究竟在谋划什么?”
“我们,是想魏国清明。路闫说了,沈一正不可信,可殿下能信。殿下,魏国大祸临头,我们想知道宫大人手中究竟有没有先王密令?!”
“瞿大夫又为何问起这事?”
“六年前,老臣知道,先王见宫大人之前,先是见了殿下您。所以殿下,究竟有没有先王密令,这很重要!”瞿大夫追问道。
商归沉默地注视着瞿大夫。
这位文人虽算尽人心,但堂堂正正又处事圆滑,先王说他是可信之人,让商归对他莫要猜忌,是可用之人!
可昨日,他拦在温府门口的荒唐做派,让商归忍不住地有些厌恶,因此说了那番恶毒的话语。
他想了一晚,在今日早朝又见这位文人撞柱明志,以求饶恕他的儿子。
商归第一次有些愤怒,但又冷静下来想想,似乎这样的行为过于地激烈,不像是圆滑的瞿大夫所为。
瞿大夫见商归沉默思虑,他忍不住又轻声地,有些祈求地唤道:“求殿下,明言。”
商归想了想,回答道:“有。”
“上面写着是谁人名字?可是殿下您的?”瞿大夫再问。
此刻,商归缄默,唇畔一勾。
他在昏暗的明暗交替的烛火间,好看的眸子一扬,他反问道:“该是轮到瞿大夫解惑了。”
老者抬起他苍老的眸子,双眸闪着泪花,“殿下,幕岐城和欢都,正通过三年前建的商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什么买卖?又是人口贩卖?”商归眉头一蹙,如欢都一般?
“比人口贩卖,更加的消磨本国百姓意志,更加的不可控制。若是贩卖人口,严守边境便可。可若是那件事……”
老者摇了摇头,哀声道:“难啊!!”
“究竟是什么事?”商归疑惑地问起,“竟让你和路闫先生双双道难,且这般不管不顾的用自己的孩子入局?”
“三年前,或者说是在四年前,路闫得知了这件事,他以身尝试,却发现自己一但沾染,便陷入泥潭再也出不来。是他首先发现了这件事的可怕之处,也是他来找到我,告诉我原委,让我千万别相信沈一正,别相信朝堂里的人,因为一但沾染的人,都将成为纪明昌的卒子!他让我一定要帮助殿下!后来……他苦求着路林这个可怜的孩子杀了他!”
“求路林杀他?”
老者含泪的垂下头,“让十五岁的路林杀死自己父亲,以此用来敲开欢都的门,也让路闫解脱,留一个赤胆忠心的身后名。”
“究竟是什么事,竟把你们两人的两世都牵扯进去!宁死,宁愿遭受唾骂也要如此?”
“是……”
……
北风卷入老者的房间,吹熄了他房间里的烛火。
茫茫飘雪飘飘扬扬跌落在窗台,将窗边的迎客松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衣,吹拂起书桌上的书册,将信件与画卷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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