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席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大团圆的。
因为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姜楠坐在一旁,连沈一正回来了都没发觉,她似乎隐隐的听见在歌舞升平的宫殿外,有人痛苦悲呼、凄厉惨叫。
她双手颤抖着放下手中一直抱着的碟子,里头的糕点没剩下几块了。
“不吃了么?”
沈一正坐在姜楠的身边,从她手中接过碟子,他云淡风轻地捏起一块糕点。一晚上没尝过糕点的他,这时才试了试滋味。
他将糕点送入口中,咬了一小口。
他吃东西的模样很是优雅,只不过这时的他眉毛因吃下糕点后稍稍一皱。随后他将糕点放置自己的碗里,拍了拍手上的糕屑。
“果然,不是很好吃。”
接着,他饮了一杯水酒,试图用水酒的激烈冲刷掉糕点的味道,又说道:“不好吃你还吃了这么多。”
姜楠沉默不语,直到宴席结束。
姜楠入了沈一正马车,与他一同坐在一个空间里时,她才缓缓地问起: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李大人要做什么?”
车马行驶,车轱辘碾压在长方形的石砖上,留下“哒哒哒”的声音。
离开宫闱往家走的马车很多,因此四周的声音就像是雨落下一般。层出不穷,又有些寂寥。
“是,我甚至还派人辅助施无慕的小厮,在李大人耳边吹风,将故事说得头头是道,将所有事情整理得清清楚楚,让李大人信心满满,误以为能扳倒我。”
“你好可怕。”姜楠揉了揉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将心中的话尽数说出。
“觉得我害怕,所以你从刚才便不与我说话?”
“因为我怕得罪你,最后的下场如同那位李大人一般。”姜楠低下头,“被做成人彘,被拔去舌头,想死不能。”
姜楠这般直截了当的与他说出心中想法,确实出乎沈一正的意料之外。
他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灯笼,注视着躲在角落里的姜楠。若是在以往,他定能张口说出谎言,安抚人心,给她期望,然后再无所顾忌地继续利用,将她的价值一点一滴都榨得干净。
此刻却不知为何,他竟说不出谎言,则是静静地看着姜楠,良久才徐徐说道:
“所以姜楠你现在是在思考怎么与我沟通?想着当初对我太过无礼?今后该怎么找补?”
姜楠点了点头。
“虽然我平时不着边际,但生命是自己的,我总不能真像白痴一样,见过你的手段还和当初一般与你相处吧。”
“姜楠你可知你现在像什么?”
被沈一正忽然一问,姜楠好奇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双直溜溜的眼睛。
“像什么?”
她的发丝因车外的风卷入随意的粘在了她的脸颊,双眸又因昏暗的环境变得亮晶晶,宛如是星辰一般澄净。
沈一正被她看得一怔,他不着痕迹的别过头,抬手覆在一旁的车帘上,注视着干净宁静的街道。
“如今的你,很像一只狗。没被训斥的时候,上天入地,横冲直撞。害怕的时候,又夹着尾巴,瑟缩在角落。”
“你!!!”姜楠听罢,双眸顿时一变,没了刚才的谨小慎微,“你这个死变态!!说谁是狗呢!!”
“说你呢。”沈一正火上浇油,重复说着。
“啊,死变态,我跟你拼了!”说着,姜楠不管不顾的抬手扑向沈一正,今天她非要打到他才算完。
而沈一正则是抬起右手,轻轻地按住姜楠的脑门,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控制。
然而,如果当沈一正把手一放,她又会不知所措的不知如何下手。
别说,真的很像。
“对了,我过几日便要成亲了。”沈一正忽然说起。
姜楠瞬间冷静了下来,此刻她的脑袋还抵着沈一正的手,她抬起眸子,正巧看到了沈一正的手臂因宽袖垂下,露出的一节肌肤,而那手腕上有一道牙印,是多年前她咬的牙印。
十年前,她气沈一正给她下毒逼商归就范,便咬了他的手腕。十年了,这道伤口依然存在。
她回过神,看向沈一正,“你方才说了什么?”
沈一正将手一收,注视着昏暗的车厢里,如似小狗崽子的姜楠。
“今日宴席上的事情,让我明白了瓜田李下的道理。我若一直不成家,迟早还是会有人说起和我林绾绾之间的事。我虽知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但世人相比寻常的戏剧更喜欢跌宕起伏的故事。如今的世道与一位女子来说并不友好,‘传闻’、‘听闻’,只要是说起情感纠葛,无关事情的真伪,它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女子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
沈一正浅浅一笑,“所以我便想着,要不成亲好了。”
姜楠与他在车内端坐对视,她心跳如雷,手中不知不觉地捏住腰侧的玉坠。
她干燥的喉咙滚动,没讲话,而是在等待着沈一正接下去的话语。
沈一正则是侧过头,避开姜楠的视线,“她来自赵国,五年前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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