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走的时候,她的助理申婷还跟周霆深道了个别。只是让她接了一下人,就已经“周先生”地叫上了。他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雌性动物。
她坐上车,揶揄他:“你是犯了什么事在逃的?通奸么?”
周霆深覆过身帮她扣安全带,眼睛近距离地眨了一下:“没。强`奸。”
叶乔蓦地就想起第一晚见他的场景——不是嫖宿幼女吧?
车没开一段,又开始下雨。
叶乔说:“其实你不用每天都送我去医院。我自己能去。”
周霆深回道:“闲着也是闲着。”
叶乔平视前方,沉默一会儿,没头没尾地笑了声:“你演技挺好。”
周霆深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在化妆间里的场面,回敬一句:“你教得好。”不以为意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当着许殷姗的面刻意品评她今天打扮的人不是他。
可是放在平时,他从来都不曾对谁的外貌表现过注意,好像女人穿礼服和穿睡衣都是同样的。
叶乔突然来了兴致,把脸对着他:“卷的真的不好看?”
周霆深嗤笑一声,眼睛注视车流:“还成。”
答完又问,“那女的跟你有仇?”
叶乔答不上来。
许殷姗跟她至多不过两面之缘,要交情没交情,要梁子没梁子。只不过是她上赶着讨好程姜,自导自演拉人入戏而已。
“没有。”他当然不解。叶乔笑着戳戳他心口,“你不懂女人的心。”又靠回座位,明明绑着安全带还动来动去,一脸乐呵的模样,“我也不懂。”
周霆深觉得她说得对。他不懂女人心,不懂她在乐呵个什么劲:“失恋了?”他好歹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金大腿”“挖墙脚”,大概就能串起一个司空见惯的都市狗血故事,“被谁挖墙脚了?”
叶乔不笑了:“干嘛?”
“想听听娱乐圈八卦。”
叶乔安静了挺久。周霆深以为她是不想回答了,她才开口,声音和沉默时分一样静:“是程姜。影后。特别漂亮那个。”
周霆深不看电视剧也不关注明星,但程姜的名字是听说过的,到处都是她的广告。他想也没想,说:“就一般吧。还没你漂亮。”
叶乔的心在细雨纷纷里,突然平顺了。
她觉得,她冤枉了他。这个人其实极懂女人心。
到了医院,叶乔轻快地走在前头,穿过门诊部满是病号的走廊。
周霆深隔着三步把弄他的打火机。
叶乔还没换上礼服,单做了个发型,栗色长发绾成一个希腊式的结,两边鬓角各留一撮发丝,烫成微卷,身穿一条棉质短裙,露出白玉一样的小腿。
她的眉目算得上清淡,因此适合化妆,淡妆之后精神气颇足。精致的眼妆在她轮廓漂亮的鹅蛋脸上没留下刻意修饰的痕迹,显得雅致合宜。
这个女人拾掇起自己来,堪称惊艳,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病怏怏的男女老少都成了虚景,只有她在视线的中心,像一株落满清冷积雪的松树。
周霆深把抛起来的打火机接住,竟期待她好莱坞电影式的回头。
但她没有。
叶乔闷头赶时间,连注射的时候,别的病人说“轻点”,她在一边皱着眉说“可以快些么”。注射完刚刚压着棉球,就对他说:“午饭直接到酒店吃吧?我请你。”
周霆深抓过她刚刚换过药的右手,涩苦的滋味盈鼻。叶乔连人向他左肩扑了一下,听到他放慢声音说:“你在邀请我去酒店。”
性感又魅惑的声音。
下流胚子。
叶乔相处久了当他是纸老虎,脑海里想的都是在外人看来这个姿势会不会像拥抱,平静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响亮地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文绉绉的。”
叶乔立刻蹙着眉偏过脸,周霆深看她一眼,还是点上了,吐完第一口烟气才跟她说话:“走吧,送你过去。我中午有事,想吃饭下回约。”
叶乔觉得,他身上真是有太多她讨厌的地方。
比如烟枪,比如粗暴,比如从来不懂得迁就女人,即使是漂亮女人也不行——再比如他的下流龌龊,和诡秘行踪。
可是她居然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
如果她的生活里有比这更神奇的事,那就只有“她要和程姜一起切生日蛋糕”这一件了。
《守望者》的发布会请遍了全国主流平面、电视、网络媒介,剧组多位国内一线巨星到场,星光熠熠。
顾晋师承赖致诚,用正统文艺片的画面和叙事阐释严肃题材,却能取得商业奇效,很大程度上仰仗于他选角时的大手笔。这是媒体对他的一贯评价。
可是叶乔一袭束身短裙坐在台上,看着台上夸夸其谈熠熠生辉的他,却想起来自己的本心——顾晋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直到现在,在她心里,他依然是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她可以与之论“才华”与“赤忱”的人。
然而现实有时候很残酷。
导演致辞环节很快结束,顾晋却没有下台。主持人用亢奋的声音宣布:“下面有请《守望者》的女一号,程姜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