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任由季祈永,环抱着自己,直到孩子哭的累了,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如此哭下去,嗓子倒该受不住了”秋庭桉轻抚着季祈永的脸颊。
季祈永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却没有撒手。
秋庭桉笑了笑,也没有推拒,任由季祈永这样抱着。
“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嗯?”
秋庭桉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祈永,季祈永抿抿嘴唇,心虚起来,不敢与秋庭桉对视。
他怎忘了,师父是个洞察人心的,现下自己这些小心思,师父必是知晓。
他倒确实站着,但一直紧紧抱住秋庭桉,无非就是耍了小性子,变向要秋庭桉“罚站”而已。
秋庭桉也不点破,反而顺着季祈永的动作,打趣道:
“实为六千五百日之稚子,宜仿婴孩,嬉戏一番。”
闻言,季祈永的脸像滴血似的,红润润的,像熟透的水蜜桃,可爱极了,小声哼哧一声。
“过来坐吧。”
秋庭桉手掌,搭在季祈永手上,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语气温柔。
季祈永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秋庭桉的脸庞,缓缓坐过去。
秋庭桉这才发现,十年,不知不觉。
季祈永已然从儿时只到他的大腿,到现在几乎可以和他并肩。
“都长这么大了。”
秋庭桉摸摸季祈永的头,略感唏嘘,语气宠溺,
“也该到了选太子妃的年纪了。”
成亲?
哪门子的事?!
秋庭桉却只是笑笑,眼神宠溺至极,季祈永忍不住别开脸,不去看秋庭桉的眼睛。
“我还未尽孝,对这些不感兴趣。”
季祈永难得对秋庭桉,露出些许冷清的神色,语气也颇有些抗拒的意味。
这孩子,长大了,许是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自然是不想季祈永娶亲的,只是身在帝王家,婚姻哪是自己说了算。
秋庭桉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揉了揉季祈永的头发。
“既然现下无这般意愿,为师自然依着你。”
秋庭桉想着,左右是要养伤,况且宫里那边,看那日情景,皇帝是有意让他带着季祈永来找时序政。
也不知皇帝心里,到底作何打算,如此便在此,多留几日,也无不可。
“师父,漂亮哥哥是您的故交?”
季祈永没法久坐,便趴在榻上,脑袋搁在秋庭桉腿上。
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好奇,直勾勾望着秋庭桉。
秋庭桉揉了揉季祈永的头发,将他揽进自己怀中,这姿势能让孩子,舒服一些。
季祈永也任由秋庭桉摆布,反正他打心底里信任师父,不管小事、大事。
“你师爷的故交之子,儿时我们一同长大,而又分别考入学阁内,他擅医术,却又不同普通之医,而是仵作之术。”
秋庭桉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眼睛眯着,泛着暖暖的光亮,却也夹杂着些许的复杂。
“且擅解各种异域之毒,也因此阁内大部分同窗,都不敢靠近他,久而久之,他便有了个头衔——文殊兰。”
文殊兰,又称十八学士,石蒜科文殊兰属植物,全株含毒,鳞茎部分毒性最强。
但用好却也可入药,起到治跌打扭伤、祛淤消肿最好不过的功效。
所以,这世间,大多数看似美好的事物之下,终有一层阴暗面的存在。
季祈永听着秋庭桉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文殊兰,这名字……倒真与时序政给人的模样,颇为符合。
“只是后来……”秋庭桉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说着:
“家族因涉嫌谋逆之罪,全族上下,除他以外,无一幸免。”
“因时府是书香门第,时序政亦是朝中,不可多得人才,先皇念他们功勋累累,便从轻发落。”
“这人世间,便是这样,不管再如何光明,也终有黑漆的一面。”
“即便你有金身,也总会有不识趣的人,拿着染了血的矛,毫不吝啬的直插金身之内。”
秋庭桉抚摸着季祈永乌黑的头发,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语气平静。
“永儿……你虽是我的徒弟,但你终究也是皇室的一员。”
“倘若有朝一日……”秋庭桉顿了顿,眼眸里的光芒黯淡,语气却格外平静。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如何做?”
秋庭桉的话,季祈永自然听的真切,但令秋庭桉意外的是——
季祈永并非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低头,颇有帝王之资,语气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若真的……有朝一日,师父会谋反吗?”
季祈永的声音,如玉珠滚落,温润如玉,但却带着一股子,叫秋庭桉难以形容的感觉。
秋庭桉的手掌拂过季祈永的脸庞,带着几分心疼:
“你心里,该是有数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