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大学的操场后方,有一片银杏林,不过在这个季节,银杏叶早已落尽,被埋在土里,破碎、腐烂。
“啪嗒!”
苏瑄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看着周围光秃秃的树干,深邃的眼睛里满是遗憾。
“真可惜,”她说,“那一片金黄的景象,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每到秋天,银杏林里落叶纷飞,满眼金色,将大地铺得满满的,她喜欢那个颜色。
银杏叶落在肩头,带着一股萧瑟的气息,有些湿润,有些忧愁,她喜欢那个味道。
只可惜,那颜色,那味道,她恐怕再没机会享受了。
苏瑄的悲伤,感染了一旁的秦七汐。
只见秦七汐紧紧皱着眉,上前拉住妈妈的手,眼眶很红,但还是开口安慰:
“妈妈你放心,菁姐已经去拿新的抗癌药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所以,现在就跟我回医院,好吗?”
苏瑄笑笑,顺势牵着秦七汐往前走。
“我不想回去,”她说,“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这些有我和你爸爸共同回忆的地方,想一想他,想一想过去,想一想我们的曾经,许下的诺言……”
苏瑄的话,让秦七汐心如刀割,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已然在眼眶中打转。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这是我和你爸爸第一次牵手的地方,尽管他跟个木头人一样,憋到最后也没憋出一句表白的话,但那天我是真的很开心。”
第一次牵手的地方?!
突然之间,秦七汐想到了苏瑄的日记本,在最后一页的那个角落,写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问:
“妈妈,我今天回了趟家,看到了你的日记本,你说在同一天里,见到了两个不同的他,甚至还预见到了你们的结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话确实很奇怪,也很诡异,以秦七汐对妈妈的了解,她绝不是这种神神叨叨的人。
“没什么意思。”
面对秦七汐的询问,苏瑄意味深长一笑,“我瞎写的。”
瞎写的?秦七汐当然不信,妈妈的眼神和笑容,早已出卖了她。
但妈妈不愿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能继续把那份疑惑埋在心底。
此时的苏瑄,正站在林子中央,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熟悉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的荷花,灿烂鲜艳。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风和日丽,银杏叶落了满地。
远方有清脆的鸟鸣,耳边是微风吹过树梢的哗哗声。
和往常一样,男孩和女孩,漫无目的地在林间漫步,但不一样
的是,男孩跟人打架了,似乎是受了伤,一瘸一拐的。
“搞不明白你!”
女孩满脸责备,皱着眉头看着他红肿的膝盖,“以前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今天居然跟人打架了,学校知道了指定处分你!”
男孩没有说话,看着女孩着急的眼神,只是傻傻地笑。
“还能走稳路吗?”
女孩伸出手,问道:“要不,我牵着你?”
男孩愣了愣,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手指相互触碰的瞬间,来自两个人的温暖汇聚到一起,一丝酥酥麻麻的电流传遍他们全身,悸动和羞涩,在他们心里相互纠结。
只是这两只手牵上了,就没再停下。
那一刻,苏瑄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就好像心都跳了起来,想要飞到天上去。
“那天你爸爸跟人打架了,一开始我还责怪他,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打的人是我叔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却从没想过他也会有冲动的一天。”
苏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责怪,只有满满的幸福,就好像她对秦泗打架这事,感到十分骄傲。
秦七汐知道,妈妈口中的“叔叔”,就是妈妈的继父。
外公死后,外婆无力扶养妈妈,便改嫁给了那个
人,他很有钱,外婆本以为从此可以衣食无忧,但殊不知,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个人酗酒、赌博,对外婆整天拳打脚踢,对妈妈更是残暴不仁,后来家财败尽,听说后来他和外婆一起死了,但关于死因,妈妈只字未提。
可以说,妈妈的童年过得比她还凄惨。
但尽管如此,妈妈对待生活的态度依旧是积极乐观的,尤其是在遇到秦泗之后,无论家庭如何悲剧,她的心里依旧时刻充满阳光。
想到这里,秦七汐不禁泪湿了眼眶。
妈妈这一辈子,从小到大,从年轻到衰老,艰难困苦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好不容易有了盼头,生命却来到了尽头。
命运就是这样,它可不会管你前半生经历了什么,它只会按照它的喜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此时,苏瑄的脚步停在了一棵尤其高大的银杏树前。
她伸出手,抚摸着树身上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名字——“苏瑄”、“秦泗”。
两个名字中间,用一个精致的爱心相连。
“你爸爸真的很好,能和他相知相爱,我永远也不后悔。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