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
京州南城,一栋上世纪末盖起的老楼坐落在街道拐角处。
老楼10层高,墙面落灰,与周围摩天大厦林立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清晨的阳光落在走廊间,留下了一抹昏红,本是美丽的颜色,却让整栋楼带上了一层阴郁。
位于四楼走廊的最深处,一扇刚刷了新漆的防盗门,被猛然推开了。
“嘭!”
铁门碰撞墙壁的声音十分响亮,在屋里激起一阵回音。
“妈妈!”
刚刚从楼梯爬上来,此刻正扶着门大口喘气的秦七汐朝里面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家里也没人,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四下观察了一圈,家里的陈设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白松木桌椅、红木衣柜、老旧的半身镜,还有一台很有年代感的白色大头电视机。
都说人老了容易怀旧,妈妈也是如此。
她按照20年前的风格置办了家具,想让整个房子都带上当年的气息。
睹物思人,每当看到这些老物件,她就想起了某个消失了多年的人,然后思绪就不知飞去了哪里。
客厅里的桌面和柜子,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秦七汐走过时产生的微风将灰尘卷起,四下纷飞。
自从妈妈去了医院以后,这老房子就闲置了,没人住,也没人打理。
不知不觉,秦七汐已经来到了妈妈卧室的木门前,伸出手将门推开。
“嘎嘎——”
黄漆木门有些朽了,推动时发出难听的摩擦声。门打开的一瞬间,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进秦七汐的眼睛,有些刺目,她不得不抬手遮挡。
就在这时,摆在梳妆台上、零零散散的一堆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急忙将门彻底推开,快步走了过去。
桌上摆着一个老檀木制的电子留声机,只有巴掌大,木头被磨平了棱角,表面也有很多
摔痕,秦七汐看见它的瞬间,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
这是秦泗送给妈妈的礼物,里面记录了他的声音,也记录了妈妈的声音,只可惜它坏了,再也没人能将它修好,就像秦泗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呼……”
她深吐一口气,将那份悲伤强行压抑下去。
除了留声机外,她还发现了几枚发卡、几张褪色的照片,以及一个卷了角、色彩泛黄的笔记本,看笔记本的外观,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梳妆台表面干干净净,上面的灰尘应该是被清扫掉了。
看来妈妈回来过,并且把这些东西从某个地方翻出来了,睹物思人,心里一定不好受。后来也许走得匆忙,忘记放回原处了。
秦七汐伸出手,将照片一张张拿起来,每一张上面,都印着年轻时候的秦泗或者苏瑄,那时候的他们,脸上没有病痛和伤残留下的痕迹,只有洋溢的青春。
年轻真好,青春真好。
她微笑着把照片整理到一起,小心放回梳妆台的抽屉里。
然后,拿起那个泛黄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还残留着一起古色古香的气息。
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姓名栏写着“苏瑄”两个字,字迹清秀、柔中带刚,果然字如其人,和妈妈的性格一样,既温柔,又顽强。
再往后翻,密密麻麻的随堂笔记、数学公式、英语单词,还有各种化学方程式。果不其然,妈妈当年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难得有人在几十年后,还能把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保存得如此完好。
秦七汐继续漫无目的地将笔记本往后翻,一直翻到了最后几页,然后发现了一副铅笔画。
画里有昏暗的天空,乌云滚滚,正下着大雨,雨水汇聚在宽阔的马路上,形成了一条小河。
马路旁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榕树,树干粗到五个人牵手也抱不住。
树下有一条斑马线,
横跨马路,而斑马线上正站着一个人,撑着一顶黑色的大伞。
四下无人,那个打伞的人显得格外孤独。
秦七汐继续将目光往下移,然后在画下方的空白处发现了几段很小很小的文字,不像是课堂笔记,更像是某种情感随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七汐将笔记本拿近,仔细观察,然而那些文字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的耳边,响起了妈妈年轻时的声音——
“1995年4月18日,星期一,大雨转晴。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画就好像印在了我心里,让我随时随地都会想起它。
无论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导致周围的人总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也许是中了什么魔咒吧。
那时的天空是黑色的,云层上面在打雷,雷声很响,一阵一阵的,大雨落在马路上,溅起的水花蹦蹦跳跳,有点像刚煮沸的开水。
路面上那条斑马线,它的颜色很奇怪,一段粉红,一段雪白,听说它叫‘爱情斑马线’,从上面走过的人,容易找到找到真正的爱情。
可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我,哪还有心思想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