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日记本,在夕阳的光辉下,渐渐浮上了一层金色。
苏瑄伸出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将其翻开。
第一页,只有短短一个名字,却让她注视良久。
“秦泗”。
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个名字,她曾在心里写了无数次,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人的足迹从她生命里渐渐消失,到最后,哪怕是一个他亲手写下的名字,都让她怀念不已。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那两个年轻的声音。
“你这个名字,嗯……不太常见,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没什么特殊含义,泗是鼻涕的意思,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名字里要带点水,本来一开始我爸给我起名叫秦渊的,后来因为老是流鼻涕,所以干脆改成了秦泗。”
“哈哈哈……鼻涕虫是吧,是不是流到嘴里又吞下去的那种?”
“你真恶心。”
熟悉的画面浮现在苏瑄的脑海里,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得一旁的秦七汐云里雾里。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把日记本继续往后翻。
“2003年,12月20号。苏瑄,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跟女儿了,她一直哭着闹着要找我,她肯定很想我,你一定要照顾好
她。还有,我知道你一向节省,但是药再贵也得坚持吃下去,要是我回来发现你病情更严重了,可饶不了你。”
此刻,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幸福的笑容,她知道她没有错付,那个人无论身在哪里,无论过了多久,都和她一样,时时挂念着对方。
“2004年5月17号。不知不觉,距离我们第一次牵手已经过去8年了,苏瑄,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我,也一定在不离不弃地等着我,就像当年一样。”
“命运喜欢拆散我们,但两颗相连的心会把我们死死系牢,苏瑄,每当想起你说过的话,我都仿佛看见了教学楼上的那个天台,我们在那里,一起吹过晚风,看过夕阳,迎接过汹涌澎湃的寒潮,我们在晚风里祈祷未来,在夕阳下放声歌唱,在寒潮里偏偏起舞,那些,我永远也不会忘。”
是啊,我们都不会忘。
苏瑄轻轻闭上眼,大雨从眼前倾盆而下,寒风在耳边来回呼啸。
两个身影迎着大雨和寒风,在高高的天台上肆无忌惮,在滚滚的乌云下尽情疯狂,他们笑着,哭着,无所畏惧。
红白校服被雨水打湿了,沉沉的,但他们毫不在意,他们只想把内心的喜怒哀乐,倾诉给大
地,倾诉给天空。
那是他们分别的前夕,一天后,秦泗将踏上去往边关的旅程,她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如果该说的话再不说出口,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于是,迎着雨幕,她拉住了秦泗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尽管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贴上了她的脸颊,不那么精致,不那么好看。
但她不在乎!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悲痛欲绝,她一边哭,一边咆哮。
“喂!秦泗!”
“你这王八蛋,你给我听好!”
她的声音,清澈响亮,盖过了滚滚雷声。
“尽管你从来没有跟我表达过心意,尽管你总是有意无意地远离,尽管……尽管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但其实我知道,你我内心都明白!”
泪水,混合着雨水,无拘无束,肆意流淌。
“有情人若成眷属,路途波澜坎坷,你与我,皆如是。”
“所以,请记住我要说的话……”
头顶的深空,一片漆黑,闪烁着一阵阵刺目的天光。
“纵使你再怎么独自向前离去。”
狂风席卷而来,又呼啸而过,吹过高楼,也吹过稻田。
“纵使命运再怎么将我们分隔。”
雷声阵阵,震耳欲聋,响彻天空,又鼓动大地。
“我……苏瑄
,在此立誓!”
她举起手指,眼睛注视着秦泗,目光决然。
“三年也好,十年也罢,哪怕岁月变迁,沧海桑田。”
她的声音变得凄美、哀婉、细腻、悲切。
“我就在这里等你……”
长发飘扬,肆意舞动。
“永世不渝。”
永世不渝!
“啪嗒!”
一滴眼泪坠落,打湿了日记本的一角。
紧接着,两滴,三滴……
苏瑄哭了起来,她合上日记本,肩膀颤抖,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的肆虐。
她的哭声充满委屈,也充满哀怨,小小的房间,陷入了沉痛的悲伤之中。
秦七汐拿走了她手里的日记本,将她抱在怀里,跟着她一起流泪,一起哭泣。
终于,这对母女将20年的苦难,悉数凝聚成了泪水,让它们无所顾忌地流淌。
良久,秦七汐在抽噎声中停止了哭泣,她摸了摸苏瑄的脸颊,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想要把她变回自己心中美美的样子。
“你想见他吗?”
秦七汐看着苏瑄的眼睛,伸出手为她擦掉了残余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