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围观群众纷纷屏住了呼吸,就连直播间的弹幕都停止了滚动。
“我两岁生日的前一天,他抛下了妈妈和我,消失了。他的公司有人卷款跑路,给他留下了一大笔债务,妈妈只能卖掉公司,从此带着我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妈妈说那段日子她一点也不累,可我知道那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
秦七汐声音哽咽,嘴角牵动着一抹苦笑。
“还记得三岁那年,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见一个小男孩,他坐在父亲的肩头冲我扮鬼脸,他看起来好高好高,而且笑得好开心。”
“我很羡慕他,就吵着闹着也想坐上去,可妈妈告诉我,那个人不是我爸爸,只有爸爸的肩膀才可以容纳我,可是……”
“可是我没有爸爸,哪怕我盼星星盼月亮,也依旧盼不到他回来。”
秦七汐缓缓低下头,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悲痛。
“而我的妈妈,她不得不支撑起整个家,扛起原本属于两个人的重担。”
她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仿佛再次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爬满了妈妈瘦骨嶙峋的肩背。
她永远忘不了妈妈承受不住背上废铁的重量,被压倒在马路上的那一幕。
马路上带着焦臭味的尘土扑了她一脸,生着红锈的铁片割破了她的衣服,割穿了她的皮肤,猩红的血液顺着衣袖流淌,在地上积成了一团。
可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用颤颤巍巍的双手再次举起那些废铁……
秦七汐睁开眼,低着的头用力晃了晃,强迫自己暂时忘掉妈妈受过的创伤。
接着她抬起头,继续说:
“我羡慕别人可以拥有自己的毛绒玩具,而我哪怕是只想看一集动画片,也要帮邻居家打扫一整天的卫生。”
一丝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可那笑容里只有冰冷。
“5岁,第一次上幼儿园,我看见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不停在老师耳边说着好听的话,还十分客气地递上学费和礼物,可当老师问我爸妈为什么没来的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推着小吃车从门口经过的妈妈,反问老师能不能后面再补上学费。”
“哈哈,那时候是真的很穷,几百块钱的学费成了母亲需要日夜奋斗的目标,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在每天早上为我煮上两个荷包蛋,哈哈……”
她咧着嘴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太傻了,说我需要长身体……”
周围依旧鸦雀无声,许多人从口袋里偷偷掏出了纸巾,不停擦拭眼角的泪,举着手机的林菁更是感同身受,哭得梨花带雨,甚至就连作为刑警队长的许峰也忍不住扭过头去。
秦泗紧紧闭着眼,努力不让自己想象女儿所经历过的痛苦。
但女儿那悲戚的声音,依旧源源不绝地传入脑海……
“8岁,催债的人找到了我们,他们敲碎了窗户上的玻璃,在胡同里写满了各种侮辱妈妈的话,还有更过分的人抓着妈妈的头发拳打脚踢!”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同情都被彻底唤醒,女孩们将头埋在男孩肩膀上哭泣,男孩们咬着牙齿低着头,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即便在那时我也依旧相信,妈妈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会开着大车从天而降,把那些坏人狠狠教训一顿!”
“现在想来,我当初真傻。”
秦七汐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目光深邃。
“后来我跟隔壁家的男孩打架了,他没打过我,就跑去告了状。可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啊,妈妈却要跪着给对方父母道歉,就因为我们
家没有男人吗?”
“呵呵,男人,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秦七汐愤愤地啐了口唾沫,这一刻所有观众都坐不住了,纷纷指着秦泗大骂:
“算什么男人!”
“懦夫!胆小鬼!让老婆孩子帮你承担一切,自己躲了起来!真是个畜生!”
有的人不仅骂,还将早上刚买的西红柿和白菜朝秦泗身上丢,就连礼品店的营业员也借来别人的蔬菜往自家店里扔。
最后在警督的制止下,群众们才暂时平息了怒火。
手机镜头前,秦七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继续说道:
“11岁那年,爷爷奶奶去世,送终的后人只有我和妈妈,他们唯一的儿子连面都没露。”
在秦七汐的回忆里,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夏日。
酷暑当头,烈阳高照。
一场葬礼,两具棺材,宾客只有寥寥几人,头顶是空旷的天空,四周是掉灰的墙壁。
白头发的牧师在台上念着听不懂的悼词,乌鸦在房屋后的树梢上唱着难听的颂歌。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像爷爷奶奶,一起成长,一起生活,一起面对艰难险阻,一起慢慢变老,最后还一起安详地离开。
可秦七汐不信,就像妈妈她自己。
所有生活的艰辛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的有情人可从来没有和她一起分担,就连奶奶生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提着一口气,拉着妈妈的手说:别等了,他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