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余州的计划,提前了十几天。
元卿扮作青衣随从,同楼海平一起前往余州。
来接待他们的是余州商会的会长,也是余州本地有名望族,高家的家主。
这次交谈不仅关系着两家的生意合作,更关系着包括余州百姓在内的许多人,楼海平不能不慎重。
余州知府虽然没有露面,但也送了礼当做表示。
“你晚上要出去吗,需不需要再拨些人保护?”
楼海平知道元卿有自己的打算,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不了,”元卿替他把包袱收拾好,“今天刚到余州,想必已经有人在盯着这家客栈,我不论什么时候出去,都不安全。
再等等看,必要的时候,明天半路找借口再离开也不迟。”
楼海平听了觉得也对,就没再多问。
高家给元卿这个随从也安排了单人的住处。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在两旁的楼梯拐角处都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人影,见她往外边看,很快又隐了踪迹。
看来的确有人不放心呢,这么快就派人盯着了。
元卿收回视线,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这次出来并没有易容,但凡有人细心一些,就能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不怕他们猜出来,就怕他们猜不出来,不然就浪费了她刻意给他们送破绽的一番苦心了。
元卿洗漱完躺在床上,回想着离开江州之前的事情。
那天她跟木小小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方月峨留下的痕迹这么明显,方朔不可能没发现。
她秉着谨慎的原则,趁夜又去了一趟方府,绕了路,去的是后门。
这回方府倒是没再将她拒之门外。
方朔看着老了许多,先前那点仙风道骨似乎都被俗世淹没,余下的只有一个痛失女儿的老父亲。
除了他,元卿还见到了一个人——
是早该到了浦州养病的方月嵋。
她全身罩着黑袍,眼睛哭得通红,祈求地看着她。
元卿进了屋,三人围着矮桌坐下。
方月嵋面前放着厚厚的一沓纸,身侧还烧着一个炭盆。
她拿起笔,低着头等元卿说话。
元卿从袖子里掏出方月峨生前留下的字条,抚平整了,推到方氏父女跟前。
方朔握紧了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泄出情绪。
方月嵋却再也忍不住,展开那张纸,盯着上面略微有些发暗的字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啊!”她攥着纸无声痛哭。
她们姐妹血脉相连,虽然感受不到姐姐曾经受过的那些痛苦,可是看到她留下的东西,她的内心依旧像是被刀剜一样疼。
她一直自欺欺人,是因为不敢去想。
她知道姐姐是因为被人挟持,才不得不狠心绝情,装作痛恨她和父亲的样子。
她便配合着演戏,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
能替她承担一分,也是好的。
姐姐也知道她在默默忍受,每挥一次鞭子,她都能看到姐姐那双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的手。
回来的那天,她要是再坚持一下不晕过去,再多想想她的异常,是不是就能阻止她?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看到方氏父女的神情,元卿思绪里堵着的地方一下就通了。
方月峨确实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在此之前,恶鬼曾经也是拥有过幸福的人,也有她们难以割舍的牵挂,这不是短短几年的灌输控制就能磨灭了的。
那些人被利欲熏黑了眼睛,看不到这些羁绊。
方月峨为了保护父亲和妹妹,甘愿招认所有罪行,临死前还在计划着怎么让自己死得更有用些。
而方月嵋知道姐姐的苦楚,她什么也不懂,有的只是想为她分担的心。
所以她做了和方月峨一样的选择。
冒险见她,为的只是借用方月峨的身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以此换来方家的安宁和姐姐的重生。
她们都为彼此谋算着后路。
待到方氏父女的情绪稳定下来,元卿涩声道:“她我已经找到了,决定权交给你们。”
不等方朔开口,方月嵋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字:[父亲,先不要去]
方朔没想到小女儿会这样说,“为什么?”
[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我们不能让她的心思白费。
想必娘娘已经有了打算,这次,我和父亲都听娘娘的,只要能找出害我姐姐的人]
她写字的力道极大,有些笔画已经渗透了纸张,晕染在她手上。
方月嵋顾不上去擦,她把先前的纸统统扔进炭盆里,看着它们燃烧殆尽,化成烟雾,直至一点不剩。
良久,方朔和方月嵋一起俯身,向她表明他们的态度。
元卿忙离了座位,探身将那父女俩扶起来,“即便是将方月峨接回来,我也有其他的法子制敌,所以——”
方月嵋举起手里的纸给她看:[但是这样能更快找到]
元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方月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