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棋鸿听她说完,只觉得好像有什么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不疼不痒,只是有些让人难受。
好似是愧疚,可他又凭什么要对她愧疚?
可能是她提起弟弟的尸体,眼神太过于死寂吧。
如同燃尽的黑灰,沉寂着,静默着,找不出一丝荧荧点点的光亮。
“你倒是对你弟弟的感情很深,我以为你这种女人,心中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呢,哼,你这种女人,我真的见到太多了。”
“我在你眼里,是哪种女人呢?是出身微寒,狐媚猿攀,为了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绞尽脑汁,心比天高,最后却命比纸薄吗?”
“叶大少爷,你忘了,当初你我两家定下婚约时,家境相当,我萧家并不是高攀,你也忘了,我父母是五年前才过世的,在那之前,我与你并无二致。”
她声音依旧很轻,却并不飘浮。
一字一字的,自有她的坚定。
叶棋鸿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他是正义的,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有理有据的。
只是这一刻,他凭白觉得自己的正义蒙上了些尘埃。
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说话也更加不客气。
“那也是因为你们姐弟立身不正而已,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萧蝶唇边勾起若隐若现的冷笑,他还真是冷漠无情啊。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那就希望当他们叶家跌落地狱血窟时,他也能说出这句话。
萧蝶看似的妥协,换来了出门的机会。
今日时间晚了,去警署回萧良的尸体,只能等到明日。
萧蝶如今不敢像原主那般水米不沾。
她认真用过晚膳后,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昏黄的灯下,红楠木桌上的水渍看起来像血一样鲜红。
转眼,冷风裹着寒意吹过,一切又消散无踪。
萧蝶最后又写了个新的名字。
这次她在名字上重重画了个圈。
她的计划顺不顺利,还要看这人配不配合了。
第二日,腊月初八,天气阴。
萧蝶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是面色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病弱模样。
她撑着身子下楼时,叶棋鸿正准备出门。
吴妈见她颤颤巍巍的站在台阶上,吓得赶紧去扶她。
连搀带抱的,把她抱到了楼下。
叶棋鸿没想到她也要去,看她这走路都费力的模样有些嫌麻烦。
可想到两人之间的交易,还是没说什么。
上了车,司机在前面沉默,两人在后面沉默。
叶棋鸿以为她会趁和自己相处的机会,搞什么幺蛾子。
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他微微偏头,看向了她。
阳光穿透车窗,照在萧蝶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显露出她薄皮下淡淡的青。
她眼睫毛浓密的像蝴蝶翅膀,越是在这样的光亮下,越是在她眼下遮出显眼的阴影。
她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难以琢磨。
一身肃穆的黑色旗袍没压下她的好颜色,反而更显露她的矜贵神秘。
他昨日有句话说错了。
贪慕虚荣意图攀附的女人他见得多。
但这样貌美的,他没见过。
如果萧家没有败落。
她这样的千金,估计会引得桐城无数公子哥趋之若鹜吧。
只可惜,萧家不复存在,如今,她只是他的姨太太。
他的。
脑中闪过的字眼,叶棋鸿心中荡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急忙转头把视线投向窗外,装作无事发生。
但萧蝶已经收到了二蛋的提醒。
“宠爱值加十,宿主,他好像见色起意了。”
“呀,二蛋蛋会新成语了,快奖励自己兑个棒棒糖吃。”
二蛋脸一红,觉得宿主好像在哄小朋友。
但还是美滋滋的塞嘴里个棒棒糖,叼着糖在萧蝶前后左右翻飞。
这时车停了。
萧蝶抬头看见警署黑漆漆的大门,原本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也彻底消散了。
叶棋鸿开门就走,仿佛极其不想和她待在一处。
萧蝶没说话,自己缓慢而艰难的从车里钻出,在看见一道身影从警署中走出时。
她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叶延离得远,来不及扶一把,人已经摔到他跟前。
在他眼中,那人半伏在地上,腰肢细的仿佛一把就能掐断。
她用那细腰撑着上身,没抬头寻求帮助,只是有些固执的自己爬起。
只是手掌撑地的时候,疼的吸了口凉气。
警署院门内外,铺的都是细细的砂石。
再五大三粗的犯人拖着在这走上一圈,膝盖上都会磨掉层皮。
更别说这样的细皮嫩肉,砂石地都沾了些红。
那女人沉默的站起,在寒风中晃了晃,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她垂眸低头,不知是这地方让她伤心还是手上的伤太疼,她眼尾染上些许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