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案前,对着那份没有金印的圣旨坐了很久。
身边的太监总管迟公公伺候起这位羽翼渐丰,杀伐之气也越发重了的年轻帝王也更加小心。
想到后宫传来的信,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酝酿半天了,还没想好说不说吗?”
宋郁未曾抬头,手指摩挲着金印语气冷淡。
迟公公吓得跪了下去,“皇上恕罪,是奴才扰了皇上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宫中……”
“朕不是说了,最近这段日子后宫的事不要来烦朕。”
前朝的事已经够多了,该死还未死的人也多着呢。
迟公公急忙认错,宋郁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殿内终于安静,但仅仅是一瞬。
殿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隔着殿门听不真切,但也足够让宋郁火气大发。
“迟锦飞!”
宋郁拍了下书案,喊了迟公公的大名。
迟公公从外面进来,已经是冬初,额头上的汗珠子却渗了出来。
“外面是哪个后妃这么大胆子,敢来御书房门外喧哗,难道你没告诉她朕不许人惊扰吗?”
“奴才说了,可是、可是……”
迟公公一脸无奈,扯开嘴角,露出个比哭都难看的苦笑。
“连你这个首领太监都摆不平,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妃子如此难缠。”
宋郁做好了要发火的打算,却在看见萧蝶一身粗布衣服,噘着嘴唇,红着眼眶,还背着包袱出现时,不自觉的慌乱了。
他头一次见她时,就是这身衣服,她扑在自己身上,挡住她娘打过来的扫把。
他和她在山上逃命时,她穿的也是这个衣服,他被当做奸夫,她被当做淫妇。
他半路逃走,她却说她一直在等他,她信他。
当时他就决定要把她带回宫中,好好照顾。
即使、即使他爱的是杜思柔。
但萧蝶,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不一样在哪,宋郁说不明白。
但看着她委屈难过,宋郁心里突然一抽一抽的疼。
没等他想明白为何,萧蝶已经站在书案旁开口了。
“宋大哥,我准备回家了,来跟你说一声。”
迟公公听了,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不愧是能拿锄头砸了长安宫的纯贵人,果然不同凡响。
进了后宫又来跟皇上请辞,她真是本朝第一人。
他扒缝着眼睛,偷看他那个阴晴不定的主子。
却见他刚才那些火气和不耐烦都散了个干净。
正有些困惑的去拉纯贵人的手。
“怎么了?想家了?是宋大哥家里不好吗?上次你不还说房子漂亮又暖和?”
萧蝶没躲,手被他攥了去,人也被拉的离他越来越近。
她轻轻蹙眉,“房子是漂亮又暖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没有地方捡木头,也没有炉子能生火,天冷了,我也冷了,我想回村,地窖里还有夏天囤的白菜萝卜,回去也不用再挨饿了,宋大哥我在你家种的小院子太小了,地也快冻上了,我再待在你家就要饿死了,我、我还想吃点肉,在家的时候,爹娘奶奶不让我吃肉,但肉汤还是能喝上一口的,你家没有肉汤,宋大哥,我不知道你家原来这么穷,要不你也跟我回家吧,我上山掏鸟窝给你吃,肯定不让你挨饿,好吗?”
迟公公在一旁听完,再看见自己主子那阴沉的面色,腰不自觉的弯的更低了。
这事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他只能说,容妃这次可踢到铁板上了。
看皇上这神情,可不像嫌人呆笨。
宋郁。抓捏她手指的动作停了。
他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堵,吐出的声音也带着沙哑,“你是说,你房中没有炭火,甚至没有食物?”
萧蝶点了点头,鬓边的碎发随着她点头也在轻轻晃动,“是啊,宋大哥,我以前还以为房子大的人家,就会有很多吃的,原来不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一定是在努力挣银钱吧,我不生你气,我就是想回家了,肚子饿的久了会很痛,我不想痛了。”
宋郁回忆起在萧家的时候,他为了快点养好伤口,像个野狗一样抢所有的有利资源。
她从来都自愿把自己的食物都给他。
估摸着,胃病从那时就扎了根。
宋郁的表情仿佛要吃人一般。
萧蝶继续说道:“如、如果你舍不得我走的话,那我明年三月再回来可以吗?我回来把地都翻垦了,就可以种。很多很多菜了,我也就不用挨饿了。”
宋郁心尖像被掐了一把似的又酸又疼,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
“别走了,宋大哥家有吃的也有炭火,我马上就让人给你送去,你忘了你家中爹娘和奶奶经常打骂你了?他们待你不好,你也不许再想他们。”
宋郁想到因为母家被抄,而和他冷战至今的杜思柔,从心底不想让萧蝶知道她家人都死了的消息。
更别提让她回家了。
可让他更揪心的还在后头。
“可是宋大哥家里人对我也不好,她们都说我,说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