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筠站在二三楼中间的平台处,听见景南逢嘴里哼着的曲段,正是年前梅九梅的最后一场封箱戏《西施》。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渣男,呸!谁跟你是一家人?
天色渐暗,白灵筠回到司令府,戴沛川已经在门房里等候许久,见人回来快步跑上前迎接。
“兄长,您回来啦!”
白灵筠点点头,“嗯,娘找我了吗?”
“春兰姐来瞧了两回,倒没说夫人找。”
将衣帽整理妥当,确保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灵筠才前往主院。
戴沛川小跑两步跟上。
“兄长,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白灵筠抿了下嘴巴,“没怎么,晌午与温老板、贺老板喝了些酒,这会酒气有点上头。”
戴沛川凑近闻了闻,隐隐能闻到股淡淡的酒香,不疑有他。
“要不我去帮兄长交差,您回去歇着?”
“少爷,您回来啦?”
黎叔在主院必经的拱桥旁候着,远远见到白灵筠的身影,上前行了个礼。
“夫人让我在这等您呢。”
“娘有事交代?”
沈老爷和沈夫人居住的主院是不对他设限的,随时随地都可以来,眼下安排黎叔在外面等候,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提前知会他。
黎叔笑着答道:“没有,夫人想着您出门一天身乏体累,特意吩咐我等在这接帕子。”
话不必说明,白灵筠心下了然,这是主院不方便。
从怀里掏出红木盒子交给黎叔。
“有劳黎叔,在外面沾了一身灰尘,待回去洗漱一番,再来陪爹娘。”
黎叔笑眯眯接过盒子。
“午时日头盛,晒化了雪,这会地上冰冻,少爷万万当心。”
白灵筠点头道谢,与黎叔告别。
黎叔目送白灵筠的身影离去,轻声叹息,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好孩子。
白灵筠确实有些酒气上头,果酒度数不高,后劲儿不小,出门被风一吹,现在后脑勺一钝一钝的疼。
戴沛川捧了碗醒酒茶来给他喝下。
“兄长要不要睡会儿?”
“不了,就是头疼,靠一会儿就好。”
戴沛川给他腰上垫了软垫,又拿了毯子搭在身上,见白灵筠恹恹的半阖着眼,悄声退了出去。
白灵筠闭上眼,面上一片平和,脑袋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青灰呢子大衣,蓝紫色羊毛围巾,煌鼎记包间,世间不会再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
怪不得挑云连三十年的甲鱼都能查到,却对梅九梅家中留宿之人闭口不提,原来那人竟是景南逢!
白灵筠想着想着,气性就窜了上来,猛的睁眼坐起,忿忿不平的敲了把炕桌。
在梅九梅家中留宿一夜,转头就与那扭着三角腰,满脸狐媚的野男人勾勾搭搭?还舍下小酌?我呸!糊弄傻子呢?
“小川!小川!”
戴沛川慌忙推门进来。
“兄长何事?”
“洋行几点关门?”
“八点啊。”
戴沛川一头雾水,兄长问这干嘛?
“趁现在没关门,你跑趟洋行,就买他们那的冰酒,挑最好的,最贵的,甭管好不好喝,只要贵的!”
戴沛川彻底懵了,他就一下午没跟着,他兄长怎么成酒蒙子了?
又见白灵筠脸色不大好,戴沛川也不敢多言,急匆匆跑去洋行,按照要求花了七十五块大洋,买了瓶最贵的冰酒,付钱的时候心绞痛的腰都直不起来。
白灵筠一脸沉重的看着这瓶重金购下的酒。
“好好收着吧,明儿给梅老板送去。”
“啥?”
戴沛川当即垂死病中惊坐起。
“兄长,你你你……疯啦?”
白灵筠手握成拳捶着额头,回过神来后也是懊恼不已。
“冲动了,冲动了,冲动了。”
一连念了三遍,是真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行事冲动了。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戴沛川深吸一口气,扳着手指头开始算账。
“您过年时给张妈、春兰姐他们封了三十块大洋的红包,接着在胜福班又把咱们仅有的几张庄票给了英哥儿,回来之后,您给随行的小厮们每人发了两块大洋的跑腿费,陈班主发完丧,双喜、双瑞前来复命,您又给他们兄弟二人每人加了三块大洋的辛苦费,还有今天……”
戴沛川仗着脑子好使,账本都不用翻,每一笔支出用在了什么地方,给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灵筠光听着就无比头大,双手撑着太阳穴,无力发问。
“所以咱们现在是没钱了对吗?”
“那要看兄长从哪个角度讲了。”
戴沛川边说边叩下一根手指,“您挂牌那些天赚的钱已经花没了,老爷、夫人、几位舅爷给的压岁钱还有剩余,您与司令成婚时收的礼金也没动用,还有司令开拔前给您留的那一匣子庄票,林林总总的现钱加起来不算多,也就八十五万七千八百六十四吧。”
白灵筠双手一哆嗦,咣当一声,下巴差点磕到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