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将关公刀背到身后,叫来个武生顶替自己的位置继续守门,快步朝挑云走来。
“挑云兄弟!”
挑云点点头,“你们胜福班那个叫柱子的,我给送回来了。”
榔头抻着脖子往外瞧,白灵筠一行人站在台阶下,还有半扇大门挡着,院里院外,互相看不见对方。
“白老板可来了?”
挑云没答话,目光反而看向临时搭建起来的灵棚。
“我先前来时还没起灵,这会儿连奠仪都准备齐全了?”
按常规流程,家里出了丧事会在第一时间搭建灵棚,准备奠仪,逝者入棺。
可胜福班不能按照常规来,一方面陈福生死的突然,完全没有准备。
另一方面,陈福生才刚咽气,尸身还没凉,老资历的师傅们跑的比兔子都快,剩下些没经历的半大小子只能原地麻爪子。
挑云先前来胜福班了解情况时,一群人还无头苍蝇似的乱哄哄一片,别说是灵棚,亡者的寿衣都没穿上,这会儿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半钟头,灵堂竟然都搭起来了,挽幛、花材这些需要现买现做的殡葬用品也一一摆好。
“这可多亏了胡秀才,要是没有他,咱们现在还没个章程呢。”
胡秀才又是何许人也?
挑云心中有疑,但这个档口不好多问,只道:“我家少爷来了,才到门外,怕你们等的急派我先一步知会一声。”
榔头听说白灵筠当真来了,回头就往灵堂里跑。
“英哥儿!英哥儿!白老板来了!”
英哥儿烧纸的手停在半空,双目无神的回头望向榔头。
“白、白……”
榔头急切的等不及他说完后半句话,用力点着脑袋。
这英哥儿也不知是犯什么毛病,只跟白灵筠说话,这会儿听见白灵筠来了终于开了口。
此时,白灵筠已经进了门,见院子里几个舞刀弄枪的武生严防死守着七八个大包小裹挂了满身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柱子眼珠子一瞪,眼下这个场景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头怒火中烧,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照着挤在一处的人就是一轮大飞脚。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胜福班还没散呢,让你们跑!让你们跑!”
几个预备逃跑的大多是唱文戏的,被柱子这猛的一冲四散开来。
其中一人裹在怀里的东西没抱住,叮叮当当的滚到了地上。
白灵筠定睛一看,无语的撇开眼。
跑路带夜壶可还行?
柱子也愣住了,看着滚到院子正中央的夜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狼心狗肺的玩意,连夜壶都他妈偷,今天他不打死这些狗东西都算他们命大!
他追他跑,一时间院子里闹的不可开交。
白灵筠看不下去眼,径直走进灵堂。
英哥儿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白灵筠从院子里一步步走进来,麻木的脸庞终于在白灵筠走到面前时碎裂开来,眼底一点点染上血红。
“白老板……”
死者为大,白灵筠向英哥儿颔首示意,走到灵堂正中央先打了三鞠躬。
英哥儿跪在地上慢半拍的磕头答礼,再度抬头时,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白灵筠将他扶起来,英哥儿今年已经十七岁,只比他小两岁,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的细弱干瘦,身量才到他的下巴。
如今两眼通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穿着一身至少大了两个尺码的麻布孝衣,显得愈发瘦弱单薄,整个人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英哥儿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白灵筠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节哀顺变也不知该劝他些什么好。
不管曾经陈福生对英哥儿好坏与否,可终究是他唯一的亲人,亲人离世的痛楚,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时,榔头匆匆忙忙跑进来。
“白老板,隆德班的班主来吊唁了。”
白灵筠张了张嘴巴,想说谁来吊唁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向他汇报?
然而转眼一瞧,英哥儿那副无声哭到快抽过去的模样,溜到嘴边的话到底是咽了回去,无语又无奈的临时充当了管事人。
“叫个人进来,客人来吊唁连个执事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榔头脑子转的快,立刻回头朝院子里喊人帮忙。
来人是个唱老生的,站在门口一脸懵,不知道执事应该干点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法再讲究什么灵前焚纸,家亲祭奠,孝子致哀的流程,白灵筠只简单的口头交代他,但凡有客人来到灵棚前,先报姓名,待客人祭奠完毕再引导孝子叩谢。
陈福生无儿无女,英哥儿便算是他的孝子了,其余的看机行事吧,他一个外人管到这个份上已经过界了。
更何况,如今他上有沈老爷和沈夫人这二位高堂在,大过年的,怎能代旁人操办丧葬之事?
隆德班的班主带着他的大儿子一同前来祭奠,在灵棚前行了打躬礼,呜呜咽咽的哭了两嗓子,随后抹着眼泪又絮絮叨叨的与英哥念叨了一阵过往回忆。
一回头,瞧见白灵筠一身素白的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