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啸楼没说话,定睛看了台上的白灵筠一眼,起身走出包厢。
台上戏没唱完人先走了,钱二和陈福生都慌了。
这是不好听?不满意?还是不高兴?
“这……沈司令……”
钱二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景南逢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里的鞭子。
“没事儿,甭管他,别打扰爷听戏。”
钱二和陈福生对视一眼,心悬起老高,两位司令一个不明所以的走了,一个留下听的乐呵,这可叫人怎么理解啊?
一曲唱罢,待到返场谢幕,台下的座儿才恍然从娴静浪漫的大家闺秀游园中清醒过来,片刻的愣神后,如雨的打赏尽数砸向舞台之上。
“好角儿,妙角儿!”
赞赏声响破天际。
传统昆曲,不愧是百戏之师,百戏之祖,在这花样百出的宛京城内,昆曲再度重登顶峰。
这三日为了跟广和楼杜鸣悦的打泡戏错出时间差,东郊戏院每天下午五点开场,五点半正式开戏,比寻常戏园子提早营业一个小时,一场戏下来统共唱三个小时,撤了场,座儿如果有体力还能去广和楼蹭上一个小时的戏。
可就是苦了台上唱戏的,下午两三点钟就要开始化妆准备,头面一贴上,喝口水都费劲儿,更甭说吃饭了,肚子一空就是六七个小时。
靠着胜福班中午那点汤汤水水,几泡尿就撒光了,下了戏个个饿的眼冒金星。
说到这提前一个小时开场的事,钱二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杜鸣悦那边唱打泡戏出的都是大招、绝招,看家的本领,一身绝活。
背靠春合堂,又有老字号广和楼的加持,为的就是一炮而响,一鸣惊人,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里面,轻易没人能撼动得了他这三日的打泡戏。
而若是谁开了打泡戏,一般情况下别家都不会再在这段时间开戏。
一来座儿少没赚头,二来也权当送个人情,成全对方,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顾忌些情面。
钱二打了这么一个时间差,吸引进东郊戏院的人一部分是没买到杜鸣悦戏票的,一部分则是别家角儿的戏粉不乐意去给唱打泡戏的捧场添人气跑来打发时间的。
跟打泡戏对着干,还是曾经同样师承春合堂的师兄弟,这两大噱头足够吸引人。
第一日座儿少是准备的仓促,宣传力度不够,不过只要过了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必会有大量好奇的人跑来东郊戏院凑热闹,以白灵筠的本事吊打杜鸣悦不在话下,明晃晃的两厢对比,孰好孰坏再明显不过。
许是老天爷都在白灵筠走红的路上推波助澜了一把,大剧评家杨南甘刚从申城回到宛京,没赶上杜鸣悦的打泡戏,倒是意外听了白灵筠的《金玉奴》。
极高的点评一出口,瞬间引领了大批剧评人,原本该是杜鸣悦的主场,就这么一夜之间被横空出世的白灵筠给彻底颠覆了。
回到后台卸了妆,白灵筠饿的肚子咕咕叫,跟陈福生知会一声,便带着戴沛川出门吃夜宵去了。
民国成立起,宛京的宵禁便被废除,到了夜里九十点钟还一片灯火通明,大街上的小吃摊子各式各样,豆汁、茶汤、馄饨、切糕,比白天的种类还齐全,热气和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闻着就流口水的味道。
戴沛川踮起脚跟嗅着鼻子,不断吞咽口水。
“兄长,那边有面茶、糖葫芦、烤红薯,还有糖炒栗子,真甜、真香啊!”
白灵筠掏出怀里的钱袋子扔给他。
“瞧把你给馋的,去买吧,想吃什么买什么。”
戴沛川搂着钱袋子兴奋不已。
“兄长,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等白灵筠应声,戴沛川已经一头扎进各色小摊子里了。
笑着摇摇头,趁戴沛川买吃食的功夫在附近转了转,走到一座挂满大红灯笼的小楼前不禁停下脚步。
雕栏玉砌的门面上挂着一块大红色匾额,上面书写了三个大字:卿云楼。
楼里唱着期期艾艾、缠缠绵绵的腔调,隐约还有男女调笑的声音传出。
白灵筠了然,原来是妓院。
好奇的驻足观看,民国的妓院原来是这样。
民国初期,随着宵禁一起废除的还有禁娼令,大大小小的妓院遍布整个宛京城。
合法的开在明处灯火阑珊,不合法的私娼隐匿在胡同深处也是门庭若市。
有嫖就有赌,有赌必有抽,吃喝嫖赌抽形成了一个紧密联合的圈子。
看着这样一幅淫糜又热闹的情景,白灵筠一时间竟分不清眼下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正恍神,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鼻间,粉红色的绸子在眼前一扫,呛的他剧烈咳嗽起来。
“哟,这位公子好生俊俏,瞧着可面生,头一次出来玩吧?要不要姐姐来教教你呀?”
“咳、咳咳……”
白灵筠捂着口鼻大步往后退。
“你离我远点儿!”
他的嗅觉十分敏感,尤其受不了别人身上喷的奇香无比,只要一闻着就跟得了肺痨似的,恨不能把肺子咳出来。
“哎哟,别害羞嘛,咱们今个遇见就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