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看到宋不晚,胡盛荣愣了一下,这孩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分明还是以前的样子,可似乎又不是以前 的那个人。
“我们长辈之间的事,小丫头不要插嘴。”胡盛荣斥责宋不晚道。
“你才要闭嘴,伯爷都没有斥责过不晚,你凭什么。”赵氏回过神来,又将宋不晚扶在了身后,“再说了,当年的事你别提了。”
“如何能不提,那是胡某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胡盛荣痴痴地说道。
赵氏不由得脸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娘,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把当年的事说一说。”宋不晚凑近赵氏的耳边轻声说道,“娘,您这会儿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谁知道这些人又要怎么泼您的脏水。”
宋不晚的话提醒了赵氏,上一回的事情她至今想起来还不寒而栗,差点儿连女儿的命都害了。
见赵氏清醒了些,宋不晚又轻声道:“娘,您深吸一口气再说,不要反驳他,只需要说出当年的事即可。”
赵氏学着宋不晚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盯着胡盛荣道:“你以为我不说当年的事,是不敢回忆么?你想得没错,是不敢!”
胡盛荣眼里露出笑意,甚至,欣慰,以及本该如此。
“如果可以重新活一回,我宁愿去做姑子也不会嫁到你们胡家。”
“你最美好的日子,却是我这辈子的恶梦。”
赵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胡盛荣打断:“宁娘,你说的定是气话。”
“气话?你不记得我可忘不了,我嫁到你家第二天就被你娘立规矩,一立就一整天,你没为我说半个字,还说你娘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教我规矩。”
“我自幼家里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用得着她教?”
“立规矩也就罢了,每日都要你娘吃过了饭之后我才能吃饭,且吃的还是她剩的,连个丫鬟和嬷嬷都不如。”
“一年四季,我不能穿鲜亮的衣裳,说是你爹不在了,可我嫁到你家,你爹都过世五年了,不应该是你娘守寡的吗?她倒比我穿得还要好看。”
赵氏说到这里,喉咙又梗住了,同时又有些迷茫,刚才的那些话,真的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而围观的诸人脸上也露出了同情,就算是男人都摇头叹息。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胡家老太太这是故意在为难儿媳妇呢,这样的人也不少,可当相公的还要说是为她好……看着这么美的娘子,真是可惜了。
“宁娘,我,我并不知情……”胡盛荣脸上一白。
“你不知情?为何我现在的相公知情?我首饰匣子里钗子上少了一枚珠子他都知道,可你呢?我的首饰匣子,我的衣裳被你娘你妹子拿去一半了你都不知道。”
赵氏越说自己脑子倒是越清醒,“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装什么深情?你心里有的只有你自己。”
这段话说得,宋不晚都想给赵氏鼓掌了,我的娘,你太厉害了。
我的娘?
宋不晚:……唉!
胡盛荣似乎没想到在赵氏心里,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或者,胡盛荣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他一直以为和离是因为赵氏不能生育,他才被他娘逼着休弃赵氏的。
“宁娘,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胡盛荣说得颇为艰难。
“我没有想。”赵氏说得咬牙切齿,“我说的都是实情,实情!”
赵氏说得太过真实,因此许多人对她的说法没有任何质疑。
“胡大人,当初如敝屣,现如今又在说什么深情,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甩着袖子离开了。
“真个不要脸,当初不闻不问,现如今人家儿女双全,又来纠缠不休。”一位夫人摇了摇头,“啪”地一声关上了包间的门。
“赵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当初何曾拿了你的首饰。”一个女人从楼下冲了上来。
看她和胡盛荣相似的容貌,便知道,应该是一家子了。
方才准备离开的人,又顿住了脚步。
赵氏的手蓦地收紧,当年在胡家的时候,这小姑子的衣裳和首饰几乎都是在她的库房里出的,可就是她撺掇胡母休弃自己的。
这白眼狼……赵氏只恨自己不是个泼妇,否则定要上前挠花她的脸。
不过没等小胡氏多说,赵氏便指着她头上的发簪道:“这簪子便是我的。”
小胡氏的男人不过是个六品,还因犯事被罢了官,一家子依靠胡家过日子,她的首饰能当的都当了,这簪子是现在最好的,通常出门上的时候才戴。
小胡氏没想到赵氏那么多首饰,居然还记得她头上的这个簪子。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簪子?”小胡氏虽这样说,但却退了两步,明显心虚。
“我出嫁的首饰都是我娘找能工巧匠定制的,这簪子上面有个福子是可以转动了,转过来就是个宁字。”
赵氏话音未落,宋不晚便对青棠使了个眼色。
青棠点点头,趁小胡氏没有防备,上前便从她头上拔下了簪子,按照赵氏说的,转动了那个福字。
果然,福字后面,是个非常显眼的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