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课程结束,池秽伸了个懒腰,用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走吧,下楼吃饭。”
【池秽】淡淡地瞥他一眼,没动。
“午饭总在规划范围之内了吧?”
【池秽】伸手,捧住桌上的小闹钟,眼巴巴地望着。即使动作还带有孩童天生的稚气,语气口吻却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现在不是我的吃饭时间。”
池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笑出声,“吃饭就是吃饭,分什么时间?”
这句话对于当下的池秽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从前的自己来说,还是太晚了些。
如果这个问题能够早点问出口就好了。
可显然【池秽】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或者说是早已经习惯,甚至懒得反驳。
于是他又安安静静地捧着那个小闹钟,等待着它准时响起。
池秽不再吭声,沉默地站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等。
大约过了三分钟,闹钟才响一秒,【池秽】果断摁掉,然后把闹钟放回原来的位置,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走去。
这一次,池秽没有开口质问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慢,明明已经饥肠辘辘,为什么还要保持着所谓的体面和礼节?
因为他记得,“慢条斯理”也是那些规则里必不可少的一条。
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以至于哪怕后来池秽真正独立了,自主了,能够自行决定今天吃什么食物,什么时候吃,吃或不吃,但他的身上依旧保留着原来的习惯。
依旧被童年阴影笼罩起来,不像个正常人类。
起初在《动物小镇》里,柏寂野说他不光挑食,饭量还小,娇气又难养。
但其实不是的。
挑食是后天养成的毛病,是池秽自拥有自由权利的那一天起,他一点一点惯出来的。
他不讨厌黄瓜,不讨厌油麦菜,不讨厌茄子,也不讨厌萝卜。
他只是在和自己较劲。
和幼时那个没有灵魂,没有主见,没有自由的池秽较劲。
以上所有东西,仅仅只限于“不讨厌”,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可从前的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更别谈什么喜欢与否,所以他在逃离牢笼的第一天,就给自己买了很多很多的甜点。
那个午后,他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身下的高楼大厦,麻木地咀嚼着,不停地重复着。
蛋糕太甜了,糖果也是,又齁又腻。
但这些东西都是小时候的自己所梦寐以求的。
自那天起,他变得偏执又疯狂,买着小时候难以得到却又发狂渴求的东西,吃着小时候难以吃到却又念念不忘的食物。
哪怕这样做,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一种折磨。
就比如吃甜的。
以前听人说过,如果生活太苦的话,那就吃点甜食吧。
池秽信了。
后来才发现,这都是骗人的假话。
为什么他的人生还是又苦又涩?每走一步,都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来释怀。再回头一看,原来和他并肩而行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即使这样,他仍旧可以清醒地沉沦下去。
依旧嗜糖如命,依旧寸步难行。
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了这个虚假的谎言,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撑着他走完接下来这段艰难且荒芜的岁月了。
穿西装要保持身形,所以尽管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他每天的饭量都是经过严格规定的。
多年下来,终成习惯,刻进骨血里,连同他懦弱卑怯的这颗心一起。
在旁人眼中像是挑剔的坏毛病,是池秽唯一一次纵容自己而渐渐演化成的东西。
后来,他坐在曾经父母希望他坐的办公室里,穿着高档定制的合身西装,所有人见到他,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总裁。
很多年后蓦然回首,他才恍然:
他是一个中药罐子,再多的糖都润不甜他的内里。
贫瘠、荒凉、苦涩……
但这就是父母替他选择好的人生,决定好的道路。
他规规矩矩地走着,走着,走着……再也回不了头。
池秽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随手拉开卧室门,趁着【池秽】吃饭的功夫,把二楼阳台的门锁上了。
既然系统说要阻止【池秽】和“他”的见面,那么就一定要切断唯一逃离途径。
他还记得,父母去公司上班的时候,会把家里的大门小门通通锁上。他每天待在豪华的屋子里,仿佛囚笼里的金丝雀,哪儿也不能去。
三楼太高,风险太大,于是经过他长时间的观察思考,最终把目标对准了二楼阳台。
他当初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摔在楼下的草坪上,除了脚踝的扭伤,没什么大碍。
第一次走出这里,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他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走着,但对于那时的池秽来说,这已经很满足了。
再然后,他会遇到一个奇怪的小孩儿,没有名字,瘦瘦小小的,浑身是伤。临别之前,他还会塞给自己一盒火柴,也就是《动物小镇》里救下刘光强的那盒。
池秽把当时的故事线梳理了一遍,又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