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太乱,看不清谁是第一个行动的人。
但池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尘土飞扬,模糊了大半视线。
他并不能透过这些陌生的面庞来窥探他们的内心,也不知道所谓人性到底有没有邪恶的底线,更难以判断众人浑浊眼眸里流露出来的真情有几分真假。
可是他不在意。
起码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无私的。
爱会勾起一切回忆,重新唤醒良知。
好在,他们顿悟得还不算太迟。
想到这里,池秽下意识望向不远处那个孤独的背影。
裴回,你运气太差了。
猛然间,一声巨响,倏地拉回池秽所有思绪。
他飞速扭过头,只看见跌倒在地,神色慌乱错愕的陶花笺,以及……
挡在她面前的谢淮安。
在所有人最没有防备的瞬间,蓝妖穿过人群,锋利的指尖划破空气,直直朝着陶花笺逼近。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危机,包括陶花笺自己。
以至于她被一股强大的外力突然推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再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如出一辙的痛苦神情,她彻底僵住了。
蓝妖的兽爪从谢淮安的后背一整个穿透过去,彼时,陶花笺和他们离得很近,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
那是内脏破碎的声音。
蓝色浓稠汁液顺着谢淮安的腹部缓缓滴落下来,就砸在陶花笺的眼前。
一滴,两滴……
每一声,都震得陶花笺近乎耳鸣。
不可否认,这一遭结束,池秽方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灰烬,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谢淮安。
一声枪响。
子弹从侧边穿过蓝妖的脑袋。
而这一次,动手的人变成了池秽。
一个坚信蓝妖与人类并无区别的中立人士。
他开枪杀死蓝妖的这一举动,就仿佛是在变相地承认:蓝妖是兽,不是人。
因为只有野兽才会发疯失控,伤人害人。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偏见与私心,最终还是成为了他的枷锁桎梏。
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
只有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能迟钝地意识到其实我也没多善良。
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是蓝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失手做出的错误行径,他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没办法认识自己的错误。
这种时候,他们需要的应该是包容和理解,然后再是纠正。
可是扪心自问,在听到谢淮安痛苦的闷哼声时,池秽是真的恨啊。
恨到忍不住亲手杀死了这个蓝妖。
恨到打破原则,恨到功亏一篑。
他做不到宽容,哪怕凶手在本质上也是一个受害者。
他仍旧被自私的残影笼罩着,每走一步,它都紧紧跟着,步步不离,还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冒一下头,逼他认清事实。
每一个人都有私心,池秽也不例外。
也许,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私心。
直到这一刹那,池秽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紧紧握住的枪,这才意识到系统一开始说的七星难度副本,原来远不止先前表现出来的那样。
谢淮安没了支撑,直接跪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却吃力笑了起来,说:“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陶花笺不住地摇头,拼命地否认,泣不成声。
如果时间还能回到她第一次在副本里见到谢淮安的时候,她一定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更不会主动向他提起彼此的关系。
她想,她能够克制好情绪,努力不掉眼泪。
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再强求了。
她只要谢淮安活着。
“没有……我们不认识……”陶花笺断断续续地说,“谢淮安……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如果早点这样说,谢淮安是不是就不会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了?
太迟了……可惜,没有如果。
陶花笺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的强大漩涡,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她是祸种,贪婪地吸食着谢淮安人生沃土上的点滴养分,害他干枯,逼他贫瘠,让他走投无路。
谢淮安,重来一次吧。
你的人生不应该有我的存在。
下次见面,记得学聪明点,离我越远越好。
不要再拯救我了,就看着我发烂发臭,然后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人死后,会有轮回吗?
陶花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泪水打湿了发梢,像是淋了一场暴雨。
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光阴亦是。
岁月仿佛翻山越岭,又一次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天黄昏。
那些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落下帷幕。
从《白色婚纱》副本出来的那天,翻开谢淮安日记本的那一刻,她本以为自己全都释怀,全都放下了。
直到此时此刻,鼻腔里